第34章 美貌細作08(1 / 2)

薛無恙的話猶如一記悶棍, 狠狠敲在眾人心中,除了謝厭和沈寂,他們全都將目光投向怔愣原地的薛方身上。

來湊熱鬨的袁棟怪叫一聲:“什麼?薛方是女人?”他說完, 曖.昧的眼神就在謝厭和薛方身上來回亂轉,他就說嘛,怪不得他們平日關係相當親密, 沒想到這謝嚴居然男女通吃!

回過神來的魏謙隨從們似乎找到希望,就要開口說出實情,謝厭忽地看向薛無恙,問他:“薛神醫可有辦法救治魏監軍?”

剛被吊胃口的眾人又重新拉回理智,似乎現在這情況, 魏世子的性命比女子擅入軍營這種事要重要得多!

雖知謝厭是在轉移話題, 可薛無恙也不得不回答, 他略一思量,道:“世子之傷甚是奇特, 薛某還需仔細斟酌。”

剛才被嚇一跳的薛方終於緩緩放下心來, 聽到他這般說辭, 就知他肯定沒法醫治。

“那就請薛神醫多多費心,”馮揚也反應過來,笑道, “魏監軍能否痊愈,全靠薛神醫妙手回春。”

“等等!”薛無恙一行中有人突然開口, “不管怎麼說, 西北軍中出現女子, 沈大將軍總得給個說法吧!”

大魏軍規極為嚴格,女子擅入軍營者,死!如今薛方被薛無恙探脈察覺出女子身份,此事必須嚴肅處理,否則有迷亂軍心之嫌。

說實在的,薛方是男是女,對於西北軍將士來說真的一點兒也不重要,隻要她醫術高超,能夠給將士們治傷就行,性彆有那麼重要嗎?

可不管他們心裡怎麼想,規矩就是規矩,有人觸犯若是不伏法,日後將有更多人效仿,那軍營會成什麼地方?薛方觸犯軍法,在朝廷看來,死不足惜。

馮揚、曹金等人俱麵露不忍之色,紛紛想要開口求情,卻見薛方忽然站出來,麵對眾人的目光,神色坦然,毫無懼意,大方承認道:“我的確是女子,我裝扮成男子混入軍營,目的隻是為了尋求安身之所,與將軍無關。若是因我一人之過,就要定將軍之罪,那豈非被我醫治過的將士們都應該承擔罪責?他們並不知我身份,還請不要牽連。”

她這番話一處,令在場將士俱心生不忍,眼眶酸澀,薛大夫雖是女子,但素來醫者仁心,還有不輸於男子的胸襟氣魄,若真的被殺頭,委實太過可惜!

有人忍不住對沈寂道:“將軍,薛大夫救了我們這麼多人,罪不至死啊!”

沈寂一直黑著臉,不顧旁人勸阻,直接下令道:“來人,將薛方帶去囚室,擇日問斬。”

軍令如山,即便士卒再不情願,也得將薛方帶走,薛方神色平靜,不吵不鬨,不用士卒拖拽,就自發往囚室走去。

一些受過薛方恩惠的士卒皆紅了眼眶,可他們人微言輕,無法與大魏軍法抗衡。

薛方被帶走後,馮揚冷著臉道:“那魏監軍的性命就托付薛神醫了。”

薛無恙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表明自己一定竭儘全力治愈魏謙。

一番寒暄之後,謝厭一行人離開,眾多將士紛紛前往練武場發泄心中不滿,謝厭則與沈寂同行至囚室。

“大大,薛姑娘真的要被斬首嗎?”小八相當不忍,趴在謝厭肩頭哭唧唧。

“當然不會。”謝厭隻給了小八一個承諾,卻未告知它原因為何,弄得小八好奇心泛濫,急得不得了。

兩人進了囚室,見到薛方立於囚室之內,神色淒惶,完全失去方才的灑脫,到了無人之地才露出本應有的傷心絕望。

“薛方。”謝厭喚道。

清秀姑娘見到自己最信任尊敬的人,頓時眼眶通紅,淚水眼看就要流下來,卻被她轉身擦去,回過身來又展露笑顏,道:“沈將軍,我來軍營沒有惡意,我隻是為了躲避彆人的追殺而已。”隻是她沒想到,薛無恙居然會突然來到這裡,並在眾目睽睽之下揭露她女子的身份。

事情發生得太快,她素來驕傲,不願在人前露出怯意,便強自忍耐,裝作一副不懼生死的模樣,一直到了囚室,才終於沒忍住。

“你與薛無恙是何關係?”謝厭忽然開口問道。

想著自己反正就要被殺頭,薛方便將自己的事情全盤托出,向兩人交待清楚。

她本名薛靈方,生於杏林世家,天資聰穎,對醫術一道頗有天賦,於一眾平輩中脫穎而出,雖為女子,但因能力實在不俗,有望成為薛家下一任家主。

父母皆為她驕傲,族中兄弟姐妹皆嫉妒於她,祖父器重她,打算讓她將薛氏發揚光大。可是人心難測,名利惑人,薛無恙作為她的叔父,在祖父病逝後,暗中陷害他們一家,父親因行醫致人死亡被判死刑,母親鬱鬱而終,她不得不將仇恨深埋心底,偷偷遠走他鄉,來到邊陲之地,混進軍營之中。

其實說起來,薛無恙本身醫術不俗,但祖父曾與她說過,薛無恙心術不正,若是讓他成為薛家家主,薛家的傳承一定會被破壞。這傳承不僅僅指醫術,更重要的是醫德。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看著難過的薛靈方,謝厭還沒說什麼,小八就開始嗚嗚哭起來,一直在他耳邊說她好可憐。

被它吵得有些煩,謝厭無奈,隻好開口道:“軍中將士尊敬於你,並不希望你被斬首,隻是薛無恙必定會讓你死,但如果有人不願你身死,即便是薛無恙,也沒辦法阻止。”

薛靈方不解,“薛無恙背靠齊王,況且我確實觸犯國法,斬首也不為過,就連沈將軍都沒法阻止吧?”

“你不是一直想解魏謙的毒症嗎?我給你提供一個思路,你若是能琢磨出來,自然能救你的命。”謝厭不喜歡施舍彆人,薛靈方倘若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獲得生機,那就是她自己的本事。

謝厭說著,湊過去與她耳語幾句,薛靈方越聽,眼睛就瞪得越大,她好像抓到了什麼靈感,但這靈感卻一閃而逝,急得她滿頭冒汗。

“你慢慢想,若是等處決之日還沒想出來,就隻能人頭落地。”

薛靈方怔怔望著麵前的少年將軍,似乎能看到他眼底的信任與期待,心中頓時感動非常,這一激動,一直埋在心裡的話就脫口而出:“謝……我能叫你一聲師父嗎?”

謝厭似乎愣了一下,後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發頂,語氣柔和,神色慈愛,“等你出來,再拜師不遲。”

“嗯!”薛靈方狠狠點頭,就將這次危難當做是師父的考驗,師父都已經給她提示,倘若她還解不出來,那還不如蠢死算了!

離開囚室後,小八不是很明白謝厭的用意,問道:“大大,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方法?這樣她就可以憑借醫術脫困。”

小八的想法沒錯,這世上最不願魏謙死的就是齊王,若是能救魏謙的性命,撈一個軍醫對齊王來說真的太過容易。

可是謝厭並不想收一個隻會不勞而獲的徒弟,而且,以薛靈方的天賦,隻要稍加提點,定能得出解症之法。

謝厭等人離開之後,薛無恙假借研究世子病症,讓其他人都守在屋外,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內。

這正合羅賢之意,他本來打算去會會謝嚴,不過見謝嚴身邊一直跟著沈寂,便改變主意,悄悄去了林奕的住處。

林奕正在屋內等謝厭從囚室回來,再去找他解毒,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羅賢!

心裡陡然一驚,林奕見四處無人,迅速讓他進屋,低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方才羅賢的存在感太低,他根本就沒注意到。

羅賢相貌平常,一雙精明的細長眼睛緊緊盯著林奕,問:“義父讓我混進薛無恙隊伍,來這查出魏謙受傷的真相,你能不能告訴我,魏謙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他們接受任務都是上頭下的命令,雖不知義父為何會對魏謙感興趣,但羅賢素來不會多問,讓他查什麼他就查什麼。

林奕當時不在場,後來聽說的事情也同外人一樣,便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知羅賢,見羅賢神色如常,問他:“你來這裡,不僅僅是為此事吧?你還有什麼目的?難道是謝嚴?”

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羅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了一口,“聽說謝嚴給自己解了毒,從而背叛義父,我問你,他真的徹底解了?”

莫非是為解藥而來?林奕皺皺眉,並不能確定羅賢真正的用意,便隻道:“你若想知道,就直接去問謝嚴,想必他不會吝嗇告知於你。”

“既然謝嚴這麼好說話,那他應該已經答應替你解毒,”羅賢顯然不會因他拒絕回答而退卻,“難不成,你也想背叛義父?”

背脊頓生寒意,林奕忍不住有些顫抖,他很有自知之明,謝嚴能躲過義父好幾次的追殺,他卻不一定躲得過。

“羅賢,你來此就是說這些廢話的?”林奕冷下麵容,“說我想要背叛義父,你得拿出證據。”

“解毒還算不了證據?”羅賢幽幽笑起來,冷銳的目光直接刺進林奕內心深處,“想脫離控製的棋子,你覺得義父會如何待你?”

驚怔之後,林奕迅速冷靜下來,“你如今在這裡與我斡旋,想必有所圖謀,你想要什麼?”

“解藥。”羅賢回答得迅速而堅定。

沒人會願意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彆人手中,這些年,他已經過夠這樣的日子,每個月提心吊膽等著解藥,這種煎熬他一刻也不想繼續下去了!

“我沒有,隻有謝嚴能解,你去找他。”林奕果斷道。

“什麼意思?”羅賢有些不解,“不是說有解藥嗎?”在他心裡,解藥就是一顆藥丸,服下便可解脫,並不知解毒還需過程。

林奕嗤笑一聲,“羅賢啊羅賢,你平日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到這裡就變蠢了?那毒在你體內潛藏這麼多年,早已深入五臟六腑,你真的覺得僅憑一顆藥丸就能解決?你也太過異想天開!”

他話音剛落,一士卒就在門外說道:“林副將,謝將軍請您去他屋中,說是有事相商。”

今日是他與謝嚴約定解毒的日子,林奕知道謝嚴是要幫他解毒,便起身對羅賢道:“你若想知曉,不如跟我一起來。”

即便羅賢真的是義父派來查找叛徒的,他也不怕。栗陽城距離京城千裡之遠,消息傳過去最快也需要好幾日,到那時,他體內毒症已解,又身處西北軍中,有何可懼?

而且,之前謝嚴跟他提過,說自己並非西戎人,而是實實在在的魏人,這句話在林奕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如果謝嚴是魏人,那他呢?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所謂的仇恨還真的存在嗎?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在傷害同胞?這個真相足以摧毀他的二十年來的信念。

兩人各懷心思,一起來到謝厭屋中,意料之中,沈寂也在。

見林奕身後跟著一個人,正在準備藥湯的謝嚴頭也沒抬,直說道:“羅賢,想必你已見過武越。”

驚訝於謝厭的敏銳,羅賢從林奕身後站出來,笑眯眯道:“謝遊擊藏得可真深。”

謝厭抬眸瞅他一眼,麵無表情,“我不喜歡廢話,你若想要解毒,就按武越說的做。”

狡猾的羅賢遇到直來直去的謝厭,也隻能收起那些圓滑的心思,道:“那些案卷已有眉目,待全部整理出來,我再與你交換,不過,”他皺皺眉,“你緣何對嬰孩失蹤案如此感興趣?”

謝厭沒回答他的問題,反正以羅賢的機警,看到那些案卷後,自然會聯想到許多事情。自己看到的真相遠不如彆人告知來得深刻。

“林副將,你可準備好了?”

林奕見沈寂一直在旁邊,他不知道沈寂對細作之事知道多少,但既然謝嚴願意讓沈寂陪同左右,想必無礙。這兩人或許已經在謀劃什麼局,林奕隱隱感覺到,所有事情的真相將會在不久後大白於天下。

他斂住心神,褪去上衣,利落躺在矮榻上,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目,成敗在此一舉,他一定要撐過去!

羅賢就站在旁邊,一瞬不瞬地盯著謝厭的動作。

時間緩緩流逝,伴隨著林奕的痛苦和謝厭胸有成竹的冷靜,毒終於徹底被解,隻是林奕流血過多,已然昏死過去。

看著林奕恢複正常,羅賢隻覺得一簇火苗猛然從心間躥起,逐步成長為熊熊烈火,幾欲燒得他失去理智。二十幾年祈盼的自由近在咫尺,即便理智如他也會變得瘋狂。

.

京城,齊王府。

看到傳遞過來的消息,齊王陰沉著雙目,忽感不安。羅賢帶來的情報上說,魏謙之傷的確是被王彪怒起擊打而成,如今昏迷不醒,連薛無恙也暫時無法解決。

消息與之前的一樣,隻會有三個原因。一則這就是事實真相,但齊王直覺不可能。二則沈寂對西北軍的掌控比他想象的還要強,所以連羅賢都查不出來。三則羅賢繼謝嚴之後也生出背叛之心。

他怎麼就忘了,西北軍中有謝嚴,謝嚴的毒被解,對那些棋子來說吸引力到底有多大,常人根本無法想象。齊王冷笑一聲,連薛神醫都無法研製出徹底的解藥,區區一個謝嚴怎麼可能真的擁有解藥?這些棋子平日裡都做了什麼他一清二楚,謝嚴是不可能學過醫術的!

所以謝嚴一定是偶然從某處得到了解藥,暫時壓製住毒症發作,要說他自己會解毒,齊王半個字都不信。

那些愚蠢而貪婪的棋子,不過是在飛蛾撲火,等到他們毒症發作,後悔也來不及。

可是魏謙的傷連薛無恙都沒辦法醫治,難道就隻能等死嗎?他年紀大了,已經無法孕育子嗣,魏謙是他唯一的兒子,若是他日後榮登九五,卻無繼承人,那他籌謀這麼多年還有什麼意義?

“王爺,”管家又急急忙忙跑來,“有消息傳來,西北軍中混入一名女子,但沈寂並未立刻軍法處置。”

這可是彈劾的大好時機啊!作為大魏的戰神將軍,居然不把軍法放在眼裡,何以服眾?何以擔當守衛邊疆的重任?

於是第二天,禦史們的折子又堆滿了禦案。少年皇帝看著這些奏折,隻覺得腦袋都大了!

這些禦史整天都在瞎奏什麼!不就是女子混入軍營嗎?這種小事也要拿出來絮叨?仿佛沈寂監管不力就是觸犯重罪一般,還有,說沈寂包庇女人……之前不還彈劾沈寂看上謝嚴嗎?怎麼又變成沈寂看上女人美色了?難不成沈寂還男女通吃?

“沈寂啊沈寂,你最近怎麼這麼會惹事兒?”少年皇帝沉歎一聲,將折子扔到一邊,屁點大的事情都要寫這麼多份,這些禦史都是拿著俸祿說著屁話嗎!

數日之後,禦史們見皇帝對此事並不上心,便紛紛上奏言明遵守國法軍規的重要性,那沈寂如此藐視國法軍紀,怎可堪當魏國大將軍!倘若不將那女子處死,那西北軍還有什麼紀律可言?

皇帝坐在龍椅上,待他們唾沫星子炸完之後,便看向太尉,問:“太尉以為如何?”

太尉出列,緩緩道:“回陛下,臣以為,國法軍規必須遵循,治軍不嚴可謂大忌。然,法理之外亦有人情。”

皇帝頓生興趣,“怎麼說?”

“據臣所知,那位女子混入軍營,因醫術高超便扮為軍醫,救治過不少西北將士,沈將軍與眾將士不願將之斬殺,實乃人之常情。常言道,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那薛姓女子救了大魏將士的性命,隻要他們不是忘恩負義之徒,便不會忍心殺害。諸位大人捫心自問,倘若要你們殺了救命恩人,你們能做得到嗎?”

這就是忠與義的選擇,沒人敢回答。

“原來竟是如此,”皇帝頷首道,“倒也能理解。不過諸位禦史的折子上似乎並未言明這女子的功勞,這是為何?”

“回陛下,軍醫的職責本就是救治傷員,無需多加頌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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