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露想衝上去阻攔,但又怕激怒徐天師,隻敢在房門口挪動。
“厲?”徐天師得到答案,手指倏然鬆開,謝行知摔倒在地,眸中泛起怨恨的光芒,一張符籙就出現在他掌中,這是厲左親自給他畫的護身符,上麵攜帶他的道力,要是遇到危險,可以用道力催動這張符,敵人必定抵擋不住!
符籙一出現,徐天師就迅速退出房外,而跑過去正準備扶謝行知的夫妻二人,卻受到符籙的攻擊,直接成兩具半焦黑的半死之人。
此為天雷符,隻要一催動,必會引來天雷,不僅是謝晉和孟白露,就連手持符籙的謝行知自己都被天雷劈得外焦裡嫩,可他好歹修煉出一絲道力,狀況比夫妻二人好很多。
徐天師站在門外,微微歎氣,這三人皆心術不正,受此劫難也算承擔了惡果,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們造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謝行知的師父。
那天雷符一看就出自高人之手,定為厲姓天師所畫,他雖將符籙交給自己徒弟,卻沒有將正確使用方法教給徒弟,可見這位厲姓天師心思狠毒,早就存了放棄徒弟性命之心。
剛回家的謝婉兮一上樓就看到此種場景,不禁大叫一聲,昏死過去。徐天師隻好用謝家的座機撥了救護車,救護車很快趕來,見到三具焦黑的身體,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一看就是被雷劈的,但人在屋子裡,現在又是大晴天,哪來的雷?
有認出徐天師的人,便不再隨意揣測,隻將三具身體和昏死的謝婉兮抬上救護車。
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厲左心思一動,唇角揚起一抹詭笑,看來天雷符已經被使用,謝行知那小子如今應該生死不明,自己過一段時間再回京市好了。
他隨意瞄一眼旁邊的報刊亭,卻陡然目光一凝,賀戟蘇醒了?怎麼可能!他布置的符陣根本沒有被動過的跡象,賀戟的魂魄經過三年怎麼可能逃得出來?一定是哪裡出現問題了!他得去沅水村探探!
謝家白日遭雷劈的事情被媒體大肆報道,得知消息的賀誌軍隻覺得心裡一寒,他偷偷跑去醫院看三人,被他們人鬼不分的模樣嚇得仿佛背後有惡鬼在追一樣,卻在瘋狂跑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被迎麵而來的車給撞飛出去!
賀老爺子接到電話的時候,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到最後,隻能用拐杖狠狠敲地,傷心地說不出話來。
賀誌軍畢竟是他的兒子,雖說他本打算在阿戟醒來之後,再好好教訓他一頓,可沒想到,阿戟還沒醒來,他卻已經遭遇車禍,目前昏迷不醒,可能一輩子都是植物人,這叫一個父親如何麵對?
“這不是報應是什麼?”
賀家彆墅,賀子歸啃著蘋果,沒骨頭地癱在沙發上,心裡爽得不得了。
薑媛示意他不要幸災樂禍,賀誌國卻沉默許久,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得去醫院看一眼。”
這個提議沒人反對,三人去往醫院,看到賀誌軍人事不省的模樣,看著在他床邊哭泣的妻兒,心裡雖有些傷感,但一想到失魂三年的賀戟,他們就再也生不出絲毫同情之心。
賀子歸無聊地走出病房,卻差點與一個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撞上,他仔細瞅了一眼,這不是謝家的女兒嗎?怎麼這麼狼狽?不過想想也是,雙親和哥哥變成那樣,任誰都接受不了。
天理昭昭,不過如此。
賀家老宅,謝厭將睡覺的小黑蛇放在賀戟枕邊,正欲坐下修習道法,道心卻陡然一震,一股奇異的感覺仿佛泉湧一般,從心臟處汩汩往外迸發,他刹那間看向賀戟。
驀然撞進男人一雙極為幽深的眸子,謝厭猛覺胸腔一陣酸澀,繼而充斥高興與釋然,他微微一笑,輕聲道:“賀戟。”
賀戟似乎想笑,卻因長久不動的肌肉無法準確反饋,浮現出來的笑容極其扭曲怪異,他張張口,瞬間被塞進一顆丹藥。丹藥入口即化,濃鬱的藥力令他靈台更為清明,他極緩慢地挪動右手,似乎是想要觸碰謝厭。
一雙溫涼柔軟的手將他僵硬的手捉住,少年清淡好聽的聲音傳來,“不急。”
賀戟目光溫柔繾綣,好,他不急,他慢慢等。
兩人對視良久,誰都沒想過要去通知其他人,謝厭是不想浪費與小久待在一起的時光,至於賀戟,他什麼都沒想,他隻想好好看著少年,將他深深烙在心裡。
最後還是老管家過來通知謝厭吃晚飯,才發現賀戟已經醒來的事情,頓時激動得差點撞上牆,急急忙忙去告訴賀老爺子。賀老爺子剛得知小兒子可能會成為植物人的消息,正難過著,整個人萎靡得不行,結果聽到管家說賀戟醒了,頓時興奮地拄著拐杖趕緊去房間。
當與賀戟平靜的目光對上時,精明一生的賀老爺子居然喜極而泣,他背過身用袖子抹抹眼淚,口中念念有詞:“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快去通知誌國他們。”
“賀老,賀戟剛醒,目前正在適應身體各處機能,完全恢複還需要時間。”謝厭開口提醒道。
賀老爺子欣慰道:“能醒就好,實在太感謝謝大師,謝大師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們賀家能做到的一定做!”
賀老爺子本想著不管謝厭是要錢還是要公司股份,他通通答應,卻未料,這個冷靜睿智的少年隻道:“我要的隻有一個,賀戟。”
房間頓時一片沉凝。
賀誌國三人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老爺子坐在客廳沙發上唉聲歎氣。
不是說阿戟蘇醒了嗎?怎麼老爺子還愁眉苦臉的?難不成阿戟變成傻子了?或者是失去記憶了?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隻要醒來就好。
賀子歸最先開口:“爺爺,不是說大哥醒了嗎?”
賀老爺子現在正煩著呢,他揮揮手,“你們去看看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三人不明所以,直奔賀戟房間,不出意料看到謝厭也在房間裡。
薑媛看到賀戟,眼淚頓時就掉下來,怎麼忍都忍不住,她等這一天等了三年多,終於等來希望,激動到流淚確實是人之常情,就連賀誌國和賀子歸都情不自禁紅了眼眶。
平息情緒之後,薑媛得知賀戟現在還沒辦法說話,便溫柔道:“不用急,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大哥,你以前老訓我,現在沒法訓我了吧?”賀子歸腦袋湊過來,“但你千萬不要急,等你恢複了,想怎麼訓就怎麼訓。”
賀戟唇角扯出一絲扭曲的笑,賀子歸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大哥,你還是彆笑了吧,真的好醜!”
賀戟:“……”他剛才好像對阿延笑了不少次,阿延不會嫌棄他吧!
不知他心中的擔憂,賀子歸兀自笑著,卻被薑媛捶了一下肩膀,“怎麼這麼取笑你大哥?”
媽媽呀!您還是這麼偏心!賀子歸欲哭無淚。
“對了,謝大師,”賀誌國現在這聲“大師”叫得是心甘情願、感恩戴德,“剛才我看老爺子有些憂愁,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啊是啊,大師,我爺爺怎麼了?”賀子歸也關心道。
謝厭目光與賀戟的對上,微微一笑,回道:“賀老問我想要什麼報酬,我說,我隻要賀戟。”
賀子歸:“……”靠!這是什麼驚天消息啊!大師居然看上他哥了!為什麼不是看上他!
賀誌國和薑媛:“……”什麼意思?是讓阿戟賣.身給大師當仆人嗎?要是大師能教阿戟一些道術,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呀!
要是賀老爺子知道三人心中所想,定要拄著拐杖衝過來,把他們三個暴打一頓!活脫脫三個傻子!
“你們同意嗎?”謝厭認真問道。
想岔了的夫妻倆對視一眼,淡定地點點頭:“可以。”人不能太貪心,阿戟能醒來就已經是托了大師的福氣,大師提的這個小要求,未嘗不可。
“不可以!”賀子歸皺眉,在房間其他四人的目光壓迫下,迅速解釋道,“這樣你們就沒有孩子,沒有孩子以後誰來繼承家產?我可不想我兒子受累!”
小八:“……大大,他想得可真遠。”
薑媛敲了他一下,“你胡說什麼呢!什麼孩子不孩子的?”
“媽,你跟爸剛才不是答應得很乾脆嗎?”賀子歸捂著腦袋不滿抱怨,“怎麼現在又變卦了?難道你們還想讓大哥娶妻生子?謝大師也不會答應的吧?”
小八:“這家人腦回路就不在一個頻道上,哈哈哈哈。”
什、什麼!賀誌國和薑媛呆愣在原地,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賀子歸是什麼意思,又或者是他們不願往那方麵想。
“他們倆私定終身了!”賀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房間門口,用拐杖在地上撞了幾下,狠狠歎口氣。
“這、這……”賀誌國看看賀戟,又看看謝厭,完全想不明白他們兩個怎麼會在私定終身,阿戟不是剛剛醒來嗎?而且阿戟不是還不能說話嗎?這算哪門子的私定終身啊?
薑媛則對上賀戟堅定的眼神。她的兒子她了解,如果是被迫的,定寧死不從。如果這就是阿戟的選擇,她隻希望他能幸福。
“我會教賀戟修習道法,修道之人活得比彆人久。”謝厭拋出這句話,瞬間瓦解了賀家長輩們的心防。
倘若阿戟能夠修道,日後有謝大師陪伴,定不會再被小人作法暗害,而且還可以活得比常人久,這麼一想,好像還是他們家高攀了……
咳,賀老爺子將自己被帶偏的思維拽回來,深深看了一眼兩人,轉身默默離開。
賀子歸羨慕道:“大師,我不能修道嗎?”他也好想多活幾十上百年。
“修道看天賦,”謝厭見青年頓時垮了一張臉,繼續道,“亦看心誌,你連管理集團都嫌麻煩,更可況枯燥無趣的打坐?”
這句話真的讓賀子歸無法反駁,他隻好選擇放棄。
賀誌國見自家老爺子都默認了,還能說什麼?隻好尷尬地出去找老爺子。
薑媛想得比較通,反正隻要阿戟幸福,她就高興。
於是,兩人的關係就這麼確定下來。
冬去春來,賀戟從能笑到能說話,從能咀嚼到能坐起來,再到最後的行走,足足花費了一個月。若非謝厭源源不斷的丹藥滋養,他可能需要比這長得多的時間。
上流商圈裡一直在傳,賀家大少賀戟已經蘇醒,但一直無人親眼見到,賀家人對此也緘口不言,所傳不過一些吸引人眼球的小道消息。
“阿延,我這麼穿怎麼樣?”賀戟站在鏡子前,一身西裝將其身形襯得極為修長,他的目光在鏡子裡與謝厭的對上。
謝厭亦著一身高檔西裝,聞言走上前,含笑伸手整理男人故意弄歪的領帶。
今天是賀戟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的重要日子,也是自己這具身體的成人禮。
十八歲的少年,麵容精致,氣質出塵,白皙柔韌的手指靈活地將男人的領帶係好,一抹溫柔在他的眉目間流動,令賀戟心中越發顫動,他在謝厭雙手即將離開胸前的時候,情不自禁伸手合攏過去,將少年的手捧在掌心。
謝厭仰首,男人憐惜珍重的吻便落在額上,輕淺卻又極為厚重,轟隆砸在謝厭心間。
“阿延。”
輕柔的吻又落在鼻尖,兩人目光膠著在一起,賀戟右手按上少年的後頸,俯首親在他唇角,隻蜻蜓點水一吻,卻令兩人俱心弦震顫。
“謝大師,阿戟,準備好了嗎?”薑媛溫溫柔柔的嗓音出現在房門外,驚擾了兩人。
房門打開,看到兩人風采照人的模樣,薑媛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心情舒暢得不得了,她將兩人拉下樓梯,麵向全場賓客。
賀戟此前已經在商界初露鋒芒,對這種宴會遊刃有餘,一舉一動極為得體,而他身邊的謝厭亦絲毫不輸於他,兩人相貌極為出色,儼然已經成了全場的焦點。
有人不認識謝厭,便向賀家其他三人打聽。
“你說那孩子?他就是救了我們家阿戟的大師。”薑媛笑著介紹,與有榮焉。
“他是修為高深的大師,我兒子能蘇醒,可是全靠他。”賀誌國爽朗笑著回答。
輪到賀子歸,比前麵兩人誇張多了,對上流圈子裡的年輕人道:“你們可彆不信,我在沅水村的時候,遇到一隻極為可怕的水鬼,要不是謝大師出手,我小命可就沒有了!還有還有,我臨走前,謝大師塞給我一張草紙,我本來以為隻是一張普通的草紙,可你們知道嗎?就是這張草紙讓我能夠活著回來見你們……”
“那還真是厲害。”一道年輕的聲音在他背後感歎道。
賀子歸下意識回道:“那還能有假……”他倏然住嘴,轉身就看到一個年輕英俊的陌生男人端著一杯酒,正親切地看著他。
這人誰啊?他們好像不認識吧?就用這種騷包的笑容看著他?
“你誰?”
男人笑而未答,隻問:“他才十八歲,就這麼厲害?你大哥當真是被他所救?”
賀子歸冷哼一聲,“你可彆看不起人,年紀小怎麼了?說明謝大師有天賦!”
“天賦?”男人在口中咀嚼這兩個字,而後倏然失笑,道,“這世上竟有如此天賦之人?”他不相信!
能在不毀壞他符陣的情況下,將賀戟救醒,這樣的高手怎麼可能是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少年?
覺得他奇怪得緊,賀子歸轉身就走,反正今晚為謝大師揚名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倒不如去陽台上吹吹涼風。
“謝延哥哥!”一道清脆的少女聲音突兀地響起。
賀子歸陡然一個激靈,轉身看去,就見燈火輝煌的客廳中央,一個瘦弱可憐的小女孩,正睜著一雙大眼睛,巴巴地瞧著光芒四射的謝大師。
這不是謝氏的千金嗎?眾人心中不禁疑惑,謝氏千金為何要喚一位年輕天師為哥哥?
退至角落裡的男人,低首露出一抹笑容,謝家人果然都是蠢蛋,稍稍一引誘,就會落入獵人的陷阱。
自以為沒有人注意的厲左,當然聽不到小八對他的吐槽:“大大,他笑得真的好難看。”
“客觀來說,他長得還行。”謝厭評價一句。
早在厲左進入賀家之時,謝厭就已經感知到了,他一直在等著厲左出手,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種招數。看來,厲左與謝家的孽緣著實不淺。
“哥哥。”謝婉兮又朝前踏出一步,她瘦弱的身軀微微發抖,頓時引起眾賓客的同情心,他們紛紛看向謝厭。
謝厭神情極為平靜,他迎上謝婉兮黑沉的目光,驀然輕笑一聲,“謝婉兮,天雷符並非出自我手,恕我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