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方潤錦在家裡的地位更強勢,嗬斥過後一路上都沒人再開口說話。
濕潤的海風吹過,蕭老爺子杵著拐杖從私人飛機下來時,來迎接的不止蕭家人。
蕭衍打仗落下傷症,行動不便,很早以前就不太出現在公眾視野,具體公司事務都交給職業經理人和秘書打理,自己做幕後決策。
每年能讓蕭衍親自出席的重要場合一隻手就數得過來,方潤錦的生日宴算其中之一。
蕭老爺子曾明確表示,繼承人隻會從兩個嫡孫當中選出。
凡事有利必有弊,這決定同樣導致這些年許多人都在暗中挑撥。蕭家兄弟關係不合,其實也與老爺子簡單粗暴的做法有很大關係。
停機坪外是一片翠綠草坪,接機的人都聚集在那兒。
蕭衍和他的私人醫療團隊、老戰友、受邀的合作夥伴等,浩浩蕩蕩一群人從懸浮升降板下飛機。
方潤錦迎上去,笑盈盈道:“父親一路辛苦了。”
老爺子卻冷冷地“哼”了一聲。
方潤錦眼裡閃過詫異,也感略尷尬。
都知道蕭家最近發生什麼事,下一秒,好事者的目光就全聚集在蕭縱身上。
方潤錦不著痕跡地擋在蕭縱身前,笑著對老爺子說:
“彆苑已經讓人收拾好,島上風大,我叫小宋開車送您過去,您和叔伯們可以稍作休息,等晚宴開始再過去,您看怎麼樣?”
蕭老爺子走哪都是前呼後擁。
他在部隊裡有不少老戰友,當年都是過命的交情,現在卸了任,人終於清閒了,交往就又密切起來。
不過在蕭縱看來,這種交往很難不帶目的性,彼此不戳破罷了。
蕭衍看在方潤錦的麵子上沒當眾發作,他瞪了蕭縱一眼,直接上了車。
接機的小插曲就這樣被翻過去。
方潤錦去補妝,蕭縱和蕭靖川留下招待賓客,一時半會都脫不開身。
商務社交對蕭靖川來說是一種折磨,不苟言笑的蕭指揮官麵皮都要笑僵了。
視線不經意間就瞥向弟弟那邊。
蕭縱容貌像極了父親,五官立體,唇線習慣性繃直,是帶著淩厲的漂亮,最吸引人的是點墨似的瞳孔,仿佛光和力量都聚攏在裡麵。
這種場合他表現得遊刃有餘,臉上掛著陌生的營業式笑容。
成熟、乾練......以及世故。
曾經也是個毛毛躁躁的家夥。
一種奇異、特殊的情緒湧上心頭。
蕭靖川的名字是爺爺起的,四平八穩,可蕭縱的名字卻是父親蕭斯年取的。
失去父親那年蕭靖川剛滿14歲,已經成為一名軍校生,但蕭縱隻有5歲。對於父親,蕭靖川比蕭縱的印象深刻得多。
在弟弟出生那一年,有天他半夜從夢中驚醒,走到書房卻發現父親居然回來了。
那會兒方潤錦懷孕八個月,蕭斯年在家的日子兩隻手就能數完。
“現在做的這個研究就是為了有備無患,我希望我的家人能更加自由,而不是被這些條條框框束縛住......”
書房裡倆人聊著什麼,唯一的光源就是書桌上的那盞台燈,將父母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老二就起一個'縱'字吧,彆像他哥那樣少年老成。”
後來那個被稱作聯邦科技神話的男人,在次子出生後果然給予他更多陪伴,蕭縱不記得,蕭靖川卻記憶猶新。
九歲的孩子從蕭斯年那句話裡隻能聽出一點:父親不太喜歡自己。
這個印象根深蒂固,直至現在。
蕭靖川成長時期極力證明自己比父親優秀,可沒等他長大,蕭斯年卻去世了。
消息受到嚴密封鎖,因此外界並不知道蕭二爺出車禍的那晚,年幼的蕭縱也在車上。
蕭斯年是為保護次子才去世的。
這些年蕭靖川聽得最多的,就是彆人說弟弟更像父親,無論容貌氣質還是聰慧。
而蕭縱也確實應了這個名字,做事離經叛道,早年離家出走更是把老爺子氣個半死。
蕭靖川忽然發現蕭縱臉上的笑容凝滯住了。
他的目光停在一個Omega身上。
“好久不見,阿縱。”葉雨濛微笑著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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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濛。
人如其名,煙雨朦朧的。
短短幾個字像水滴入沉寂的深潭,漣漪越擴越大,驚動了水底的暗流和塵封的記憶。
記憶中的布雷斯頓,好像總沒有天晴的時候。這座城市氣候潮濕,天空永遠帶著一層陰霾,灰色的尖頂建築高高聳起。
路人匆匆走過,時不時向對峙的兩個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我們還會再見嗎?”葉雨濛明明沒淋雨,眼睫卻仿佛是濕的。
蕭縱曾經愛極了他眼裡的光芒:溫柔、清澈,望著你時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到頭來才明白,命運所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1]
變故是從一場綁架開始。
蕭縱很少回憶這件事,以至於很多細節都模糊了。
隻依稀記得自己斷了幾根肋骨,被關在屏蔽信號的舊倉庫裡,救出時已經嚴重脫水,性命垂危。
他不知道在昏沉中度過多少天,更不知道老爺子為了他險些把整個聯邦翻過來。
蕭縱失蹤後,葉雨濛作為唯一清楚行程的人,在蕭家鋪天蓋地搜尋蕭縱時果斷選擇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