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站在路中間了。”淩粟被親得七葷八素的, 好不容易等有一絲理智回籠後, 轉頭就看見旁邊路過的工作人員和遊客們都帶著善意的微笑看著他和賀硯回。
他趕忙推了推賀硯回, 紅著臉小聲說。
賀硯回輕笑了聲:“嗯。”
遊樂場裡的綠植很多,外頭的太陽雖然大, 但走在樹蔭下的兩個人卻感受不到半點烈日的燒灼。
清風徐來,是個再好不過的天氣。
賀硯回牽著淩粟的手, 修長的手指幾乎可以包裹住淩粟的整隻手。
“你知道嗎...”淩粟嘬了一口奶茶,覺得自己少糖的太淡了, 轉頭去喝賀硯回手上的。
賀硯回似乎已經習慣了, 把自己的奶茶往低了放了放:“怎麼了?”
淩粟滿足地喝了一大口全糖的冰奶茶,仰著頭晃蕩著腦袋消化了好一會兒,才跟賀硯回說:“易行他今天,給我發短信了。”
賀硯回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半點變化,倒還真有點“我內心毫無波動”的架勢, 但是瞬間捏緊了的手卻早早地把他出賣了個乾淨。
淩粟垂著腦袋, 一邊走著一邊像是在措辭似的:“他說...”
“嗯。”
“他離婚了。”
易行的這一場看似完美的屬於金童玉女的婚姻, 隻持續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被當事人毫不留戀地給斬斷了。
淩粟是今天早晨知道這個消息的,當時他和弟弟還在飯桌上爭著最後一個小籠包。但當他看見短信的時候,其實也就隻是愣了一瞬, 臉上的笑都沒半點變化,很快就繼續又投入到了和淩小木頭的戰鬥中去了。
這個人離婚不離婚, 和他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但是淩粟總覺得他得告訴賀硯回一聲。
果然。
賀硯回在聽淩粟說完了之後, 眉頭立馬蹙了起來。
“呀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嘛。”時刻關注著賀硯回情況的淩粟立馬伸手去揉他的眉心, “沒什麼大事兒。”
什麼沒什麼大事兒,明明超大的!
賀硯回的薄唇抿得死緊,十分不開心地暗自腹誹。
“要是真沒什麼,他為什麼要特地跑過來告訴你。”賀硯回一邊走著,喝著再甜的奶茶心裡都沒了甜味。
賀硯回知道吃醋這種事情實在太low,可是隻要一想到那個易行,他就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心裡能開出一整條老陳醋的生產線,通過血液這條四通八達的大路,極快地配送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淩粟聞言,愣了。
賀硯回現在竟然已經可以這麼堂而皇之地發表自己的小心思了嗎?
他好可愛555555
——從頭開始就完全偏離了重點。
但賀硯回的心裡卻還仍舊不是個滋味。
在之前和爺爺還有弟弟閒聊的時候,賀硯回聽說了更多關於易行這個人的事。
出身優渥,高大帥氣,在學校的時候學習成績永遠名列前茅,不管是運動還是藝術還是學生組織,反正隻要是彆人想的起來的地方,易行就永遠是最出挑的那一個。
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在最悸動的年紀卻對著狂蜂浪蝶卻一直不為所動,每天就看著自己身後的淩粟。
淩粟那時候莽莽撞撞的,全是易行在學校裡護著。易行有一次甚至為了救差點從看台上跌下去的淩粟,自己受了不輕的傷,眉骨上還去縫了幾針。
所以當時一個人帶著淩粟這個半大小子的爺爺對易行的觀感一直很不錯。
“隻是沒想到啊,這麼早就結了婚。”爺爺一提起這個就頗感唏噓。
賀硯回憑自己優秀的記憶裡再回想了一遍爺爺對他的高度評價之後,心裡更堵了。
現在好了,結的婚也沒了不是,又重新是那個哪哪都沒毛病的完美好男人了。
賀硯回的嘴角抽了抽,最終連個笑模樣都垮下去了。
淩粟在旁邊看得想笑:“你怎麼回事啊你,我說了我對他沒什麼想法了。”
“他對你有。”賀硯回低著頭,聲音嗡嗡的,“你那麼好,他就是一直對你圖謀不軌。”
淩粟笑得無奈:“你要相信我呀。”
賀硯回咕囔著點了點頭。
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這樣的我能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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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時間中,賀硯回陷入了對自己深深的懷疑裡。
他不知道自己和易行比起來怎麼樣,但是,就連恨易行恨到巴不得抬腳就踹的淩小木頭都說,易行這人長得確實真的還不錯。
而迄今為止,也就淩粟誇過自己長得好...
賀硯回眉頭都要擰碎了。
而至於家境,賀硯回連個家都沒有,所有家當全都在淩粟的小抽屜裡擺著——一袋子身份證件,和一張存著之前醫藥費結餘的銀行卡。
雖然最近賀硯回幫著關牧州投資賺了不少,但要說起家底...那也幾乎是不存在的。
這麼想來,自己和易行比起來那真是...活脫脫的沒有半點競爭力。
要怎麼綁住淩粟呢...
賀硯回皺著眉頭,一邊任由淩粟帶著自己慢慢地在樹蔭下走走散著步,一邊用力咬著奶茶的吸管。
今天雖然是工作日,但是遊樂場裡的人卻也還是很多,不少都是帶著很小的孩子過來玩兒的。一群孩子舉著氫氣球,踩著樹蔭下斑駁的陽光,在賀硯回和淩粟兩個人周圍蹦來蹦去。
淩粟出神地看著在自己身邊蹦蹦嗒嗒的孩子,心裡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些觸動。
小姑娘剪著齊耳的短發,笑起來的時候小小的一排小米牙白得發亮,在看見淩粟這個好看的大哥哥之後,朝著他怯生生地歪頭笑了。旁邊的其他孩子嘰嘰喳喳的,都開始往這邊回。
淩粟伸手掏了掏,從賀硯回的口袋裡掏出一顆糖,笑著蹲下遞給自己麵前的小姑娘:“你們在玩兒什麼呀。”
“在過家家。”旁邊一個小男孩兒跑過來,挺著胸大聲發言,“我是爸爸,她是媽媽,我們在結婚!”
淩粟忍不住笑了,語氣溫柔:“你們要結婚呀。”
“對!”小男孩兒往前挺了挺胸,像隻驕傲的小公雞。
“大哥哥!”旁邊的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拉著淩粟的手晃晃蕩蕩,“我們可以結婚嗎?”
淩粟啞然失笑:“為什麼要跟我結婚呀。”
小姑娘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你好看!”
見這個好看哥哥隻顧著笑,小姑娘不滿意了,嘟著嘴搖搖晃晃地就要往淩粟身上撲:“哥哥!!!好不好嘛~”
“不好哦。”
淩粟光顧著笑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旁邊的賀硯回說話了。
他的聲音很低,因為和孩子說話,語調放得愈加溫柔:“不可以和哥哥結婚。”
幾個孩子看著高大的賀硯回,仰著頭舉著氣球,連已經在嘴邊的反問都忘了。
好高...
好凶...
好好看...
“完了,那她們要找你結婚了。”淩粟蹲在原地,和小朋友們保持著同一個海拔,迎著滿目的陽光看著不遠處的賀硯回。
站在陽光下的男人英俊得簡直像是緩步從雲端走下來的天神。
高大而威嚴,帶著不染塵世煙火的清冷。
“這個哥哥。”賀硯回朝淩粟聲音的方向伸手,在感覺到那個人的之間搭上自己的手指的時候,牢牢握住讓他借力站了起來,“是我的呢。”
淩粟轉頭看著旁邊的賀硯回,隻覺得今天的陽光著實有些炫目。
賀硯回握著他的手,像是有什麼感應般在同時轉過了頭來。
“那既然這麼湊巧。”賀硯回握著淩粟的手緊了緊,繼而轉頭去和小朋友們說,“那不如我們一起結婚吧。”
“那...那你是爸爸,卷毛哥哥是媽媽!”旁邊的小朋友嘰嘰喳喳地給他們指導。
“好。”賀硯回對著小孩兒出奇得有耐心,笑著向他們請教,“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要求婚的!”剛開始站出來的小男孩趕緊跑過來教育這對“新人”。
淩粟有幾分怔愣,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走向。
他的手被旁邊的小孩兒牽起,交到了賀硯回手裡。
賀硯回鄭重地接過了,接著,緩緩地...
在淩粟麵前矮下了身子。
直至單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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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粟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身邊的一切聲音在瞬間都開始模糊了起來。
孩子的拍手聲,遠處遊客們的笑聲,和風拂過頭頂的滿目翠綠的時候樹葉,發出的沙沙響聲。
他的麵前,隻剩下了在陽光下淺淺微笑的賀硯回。
“淩粟先生。”
淩粟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賀硯回,他看著賀硯回認真的表情,一世甚至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一場玩笑還是...
“你乾什麼呀。”淩粟強裝鎮定,晃著自己的手臂,“快起來呀,大家都在看呢。”
“淩粟先生。”賀硯回笑了,仰著頭,用著淩粟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仿佛含著全世界所有不可及的溫柔,以及萬物都不可撼動的堅定。
“從我認識你那天開始,我就從未停止過愛你。”
“我想把我餘下的全部生命,都交給你,讓你來賦予我所有的有意義的記憶。”
“我看不見星星,所以想自私地擁有一顆。”
“你願意給我嗎?”
淩粟目瞪口呆地注視跪地笑著的賀硯回,在長久的靜默之後轉頭笑了,眨眼間卻分明有淚從眼角裡滾出來。
旁邊的孩子聽不懂賀硯回在說什麼,但直覺兩個好看得不得了的哥哥在說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都停下了笑鬨,一臉嚴肅地怯生生地站在旁邊看著他們
淩粟死死咬著嘴唇,轉過頭來的時候一低下頭,卻忍不住還是讓淚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眼淚順手淩粟的手背,緩緩滾到了賀硯回的手心裡。
“我願意。”淩粟哽咽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聲音小得根本聽不清。
但賀硯回卻笑了。
他站起來,伸手把淩粟擁進了懷裡,附在淩粟的耳邊聲音低低地哄他:“不哭了,嗯?”
淩粟把自己埋在賀硯回的懷抱裡,咬著唇根本控製不住。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個該高興的場合才對...可是...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淩粟嗚咽著說。
“星星上,可不能下雨呢。”賀硯回拍著淩粟的頭發,動作輕柔地像是在對待新生的花苞。
淩粟不響。
“你真的願意嗎?”賀硯回雙手環抱著淩粟,讓淩粟整個兒埋在了自己的懷裡,“和一個求婚的時候連鑽戒都沒有的人過一輩子,要我我肯定不答應。”
淩粟很輕地笑了,就著賀硯回的外套蹭了蹭自己臉上的眼淚:“拿著的還是我給你買的奶茶。”
“那喝一口好了。”賀硯回笑著把自己的奶茶遞給淩粟,“今天和你換。”
賀硯回喝奶茶的次數不多,所以每次都放心大膽地要全糖,身上的胸肌腹肌腰線也從來沒走過樣,弄得淩粟的心理壓力非常大,奶茶都膽戰心驚地喝。
但他經常眼饞賀硯回手上的,每次都嚷嚷著要和賀硯回換。
賀硯回從來就沒同意過,但今天卻難得的大方。
“我把我的奶茶都給你了,不許哭了。”賀硯回摸了摸淩粟的腦袋,轉頭問旁邊的小朋友,“我做的對嗎?”
小男孩兒被賀硯回著架勢唬得一愣一愣的,聽見他問話忙不迭地點頭:“對的!!”
“接著你們就會有小寶寶啦!”
“還沒有婚禮呢!”
“要拜堂!”
“不是的要先發誓的,我看過電視的!”
......
一群小孩兒吵鬨著,為賀硯回和淩粟的婚禮流程操碎了心。
淩粟和賀硯回則在他們附近找了張長椅坐下,牽著手,安靜地看著一群孩子嬉笑吵鬨。
孩子們的忘性大,很快就忘記了他們是從什麼開始吵起的,兜兜轉轉就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短發的小姑娘握著一小朵路邊摘來的野花,牽著小男孩兒的手要去拜堂。
兩個坐在角落裡的大人,安靜到像是連風都快忘記了他們。
“有時候我總在想。”淩粟靠在賀硯回的肩膀上,很輕地開口,“要是可以什麼都不發生就好了。”
好的也不用,壞的也不來。
我們就這樣安靜地找一個世界的角落虛度整個人人生。
賀硯回握緊了他的手:“我們會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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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車上,賀硯回很平靜地和家人說了自己和淩粟求婚的事兒。
淩家一家都沒表現出太大的驚訝,甚至還頗有終於等到了的感覺:“能趁著我們都在,小賀日子選得不錯啊,剛剛好。”
“今天民政局上班嗎?”淩媽媽誇完賀硯回,轉頭問爺爺。
爺爺抬腕看了看手表:“現在回家拿證件,還來得及過去一趟。”
淩粟被賀硯回拉著坐在了中間,低著頭活像是個要出嫁的大姑娘,紅著臉說沒事的領證不用太著急。
“要的。”賀硯回拍拍他的手。
他急需著一個什麼東西,來切切實實地證明他和淩粟的關係。
是誰都不能插足的合法關係。
尤其是易行不能插足的。
“那要辦婚禮嗎!!!”剛學出駕照的淩小木頭剛才一直在緊張無比地開車,連話都不敢說,這會兒好不容易趁著紅燈了,轉頭過來參與進這家裡的大事來,“婚禮!!!”
“來不及吧。”淩粟說,“爸媽過幾天就要回去了。”
“可以辦個小的儀式。”淩爸爸說,“是開心的事情,操辦一下總不過分。”
“是啊,哥你怎麼老藏藏掖掖的,哥夫這麼好看,得拿出來好好嘚瑟啊!”
淩粟笑著看向旁邊的賀硯回:“行,好好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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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證拿得很快,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好日子,在民政局排隊的人並不算太多。
淩粟和賀硯回拿著小紅本兒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有些不實際的感覺。
一切好像來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