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吹了一夜小涼風,第二天依舊精神抖擻。
他伸了個懶腰,輕盈地跳下屋頂,大搖大擺進了福寧殿。
趙禎剛起床,頂著倆巨大的黑眼圈,乍一瞧見他,還挺高興,“玄兒這麼早?陪爹用早膳來了?”
“不,就是借用一下洗臉水。”
唐玄堂而皇之地洗了臉,擦乾淨,又去內室換了身衣裳,梳好頭發,戴上玉冠,把自己收拾得齊齊整整。
這些年,福寧殿常年備著他換洗的衣裳,趙禎有個頭疼腦熱,都是唐玄日夜守著。
趙禎看著他這波操作,目瞪口呆,“穿得這麼精神,相媳婦去呀?”
唐玄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是相媳婦,是見媳婦。
趙禎支著腦袋扮可憐,“玄兒啊,陪爹上朝去吧,今日爹爹精神不好,實在聽不得那些老夥計們嘮叨。你就站在爹爹身邊,誰要說個沒完沒了,你就瞪他。”
唐玄毫不留情地拒絕:“官家還是補個覺吧,不要去上朝了,免得生氣。”
趙禎:???
直到他走了,趙禎還在納悶,“玄兒怎麼知道我沒睡好?你們告訴他的?”
內侍們挨個搖頭。
張茂則匆匆進來,手裡提著個竹籠子,“找到原因了,有人在屋頂放貓。”
趙禎神色一凜,“皇宮重地,誰能悄無聲息爬上福寧殿屋頂?”
內侍不由驚呼:“該不會是——”
張茂則連忙使眼色。
然而晚了。
趙禎看著唐玄離開的方向,氣笑了。
“這個臭小子!”
“真是……該打!”
嘴上這樣說,實際一點真心處罰的意思也沒有。
雖然沒睡好,還要兢兢業業去上朝。
原指著速戰速決回去補睡,冷不丁對上包拯銅鈴大的眼。
趙禎頭皮一麻,正要裝暈。
包拯先一步開口:“臣要彈劾燕郡王!”
“無故使用震天箭!”
“私自召集唐氏舊部!”
“鬨市抓人,深夜擾民!”
“光天化日強拆民宅!”
“身為宗室,必須嚴懲!”
趙禎聽得一愣一愣的。
終於知道,唐玄為何不讓他上朝了……
唐玄毫無心理負擔地翹了早朝,台諫官的口水噴不到他身上,全朝著官家去了。
唐玄一點兒都不覺得愧疚,穿著新衣裳,戴著小玉冠,悠哉悠哉地來到司家小院。
照例是槐樹開的門,看著他兩手空空,還挺不習慣,“早食掛在馬鞍上了?我去拿。”
“不用,今日沒買。”唐玄看向司南的屋子,嘴角噙著一絲笑,“你師父會做。”
槐樹:……
成人的世界,他不太懂。
唐玄今日來得早,條條崽還沒來得及逃回屋,鼓鼓的一團蜷在司南肚皮上。
唐玄把被子掀開一個小角。
小家夥晃了晃腦袋,伸了伸爪子,毛絨絨的尾巴輕輕掃著司南白生生的小肚皮。
許是覺得癢,司南翻了個身。
小鼬崽極其熟練地伸出小爪子扒住褲腰,牢牢地掛在他身上。
柔軟的麵料滑到胯間,露出一截小白腰。
唐玄腹下一緊,不知道該感謝這個小毛崽,還是該拔光毛。
伸手抓小毛團的時候,觸到那截緊實的腰線,不由停得久了些。
“吱?”
不、不丟了嗎?
人家都擺好姿勢了呢!
條條崽歪著小腦袋,眨著烏溜溜的圓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就……先不拔毛了。
唐玄隔著窗戶,把他扔回窩。
條條崽張開小爪子,豎起毛尾巴,平穩落地。
“吱吱!”
“吱吱吱!”
鼬爸鼬媽熱情地圍過來。
條條崽翻著小肚皮,喝著媽媽的奶,開心得飛起來。
屋內。
司南睫毛輕顫,眼皮也可疑地動了動。
唐玄勾著唇,衣擺一撩,乾脆利落地躺在他身邊。
司南嗖地睜開眼,“小玄玄,你不矜持了。”
主動爬床可還行?
唐玄睫毛一垂,嘴角一耷,嗓音沙啞:“一夜沒睡,腦袋疼。”
司南一秒變心疼,“又熬夜了?皇城司就這麼忙嗎?不行就彆乾了,再把身子熬壞了。”
唐玄勾唇,“乾不長了。”
司南聽出他話裡的深意,沒多問,毛手毛腳地給他蓋上被子,“快睡會兒。”
唐玄一副柔弱的樣子,“還沒吃飯。”
司南寵溺一笑,“想吃什麼?我去做。”
“小餛飩,第一回來家裡做的那種。”
“韭菜盒子,大個的。”
司南笑意加深,“好,都給你做。可以乖乖閉眼了嗎,我的小糖球?”
唐玄勾了勾唇,“乖乖”閉上眼。
因為在安心的地方,原本並不覺得困,還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司南輕手輕腳爬下床,心甘情願地去做小餛飩和韭菜盒子了。
槐樹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簡直驚奇。
郡王大人能掐會算嗎?
師父果然出來做飯了!
孩子們非常開心,已經很久沒有吃到師父哥做的早飯了!在他們心裡,再貴的早飯都不如師父哥做的好吃。
小家夥們早就忘了疼,頂著一張張紅腫的小臉,呼嚕呼嚕吃得香。
相比之下,唐玄就安靜多了,依舊坐得筆直,進食的速度不緊不慢,那股從容和守禮是印在骨子裡的。
小崽悄悄跟他學,坐著的樣子,拿筷子的樣子,甚至包括先吃哪樣,後吃哪樣。
唐玄發現了,沒聲張,特意吃得慢了些,示範給他看。
司南看看努力進步的小崽,再看看其餘幾個沒心沒肺的,忍不住笑。
各有各的可愛。
溫溫馨馨吃完一頓飯,司南才說起昨天的事。
“你們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是那些說閒話罵人的。再遇到這種事,不必白白受欺負,隻要你們覺得自己是對的,就去做,這個家就是你們的後盾。”
司南拉住唐玄的手,說:“我會給你們撐腰,郡王也會。”
孩子們重重點頭。
沒有因為打架被師父哥罵,師父哥還很溫柔很溫柔地給他們塗藥,還告訴他們做的是對的。
就很安心。
司南頓了一下,又說:“我要向你們道歉,是我和郡王連累了你們,隻要我還和郡王在一起,昨天的事就不會是最後一次,今後還要麻煩你們幫忙擔著。”
“不,不是,沒有……”
孩子們連連搖頭,齊齊看向小崽,請他說些什麼。
小崽把圓圓的小手放到兩個人交握的手上,用軟軟的聲音非常認真地說:“沒有被連累,師父哥和郡王是娘親和爹爹,不許任何人罵!”
孩子們重重點頭,“是一家人,誰罵就打誰!”
司南心下一軟,把大的小的一起抱進懷裡。
他的小天使呀!
感動過後,司南還是強調了一下,以後在外人麵前不能說“爹爹娘親”之類的話,要假裝他和唐玄隻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
孩子們乖乖點頭,用心記下。
唐寶寶不高興了,“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
“男朋友,是男朋友!”司南連忙哄,“你知道男朋友的意思嗎?是可以親親抱抱一起睡的那種。”
唐玄挑眉,“沒記錯的話,你很早就說過,是我男朋友。”
司南咧了咧嘴,“剛知道嗎?我很早就惦記上你了。”
“惦記、上、我?”唐玄的重音有些奇怪。
司南好笑地杵了他一肘子,“當著孩子的麵,請披好你的兔子皮。”
唐玄勾著唇,做了一個“披皮”的動作,“披好了。”
司南心都甜了,他的唐球球,厲害高冷長得俊就算了,怎麼還能這麼可愛!
被甜到的大總攻努力保持清醒,約法三章:“出了這個門必須保持距離,不許拖小手,不許捏耳朵,不許刮鼻子,更不許偷親——誰要犯規就得受罰。”
“罰什麼?”
司南想了想,“罰做俯臥撐。”
唐玄挑了挑眉,這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
司南加碼:“我坐在你腰上。”
唐玄樂了,“那我還是犯一犯吧。”
司南:……
“我要犯了就做俯臥撐,你要犯了就給條條崽洗澡。”
唐玄:“我坐在你腰上?”
司南:“你還是考慮一下怎麼搞定條條崽……不對,關鍵是不能犯!”
唐玄笑,“好。”
臨出門,司南戳戳唐玄,“先演練演練。”
深吸一口氣,一本正經地叫:“郡王大人。”
唐玄配合道:“司小東家。”
司南笑笑:“妥了,出發!”
“出發!”崽子們背著縫好的小書包,聲音清亮。
靜謐的茶湯巷醒了過來。
鄰居們聽到三輪車叮鈴鈴的鈴聲,紛紛起來做事。
一家人在馬行街口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