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叮囑:“今天可能有雨,如果下得大,不要急著回家,在學塾等著人接。”
孩子們點點小腦袋,齊聲應下。
囑咐完小的又囑咐大的:“你也是,下了衙直接來家裡,彆繞個大遠去火鍋店,怪累的。”
唐玄也點了點頭,會不會照做就不一定了。
入了秋,一天涼似一天。
尤其像這種陰天下雨的日子,一碗熱騰騰的小火鍋總能消去渾身的疲憊。
不光是玉堂巷這家正店的生意越來越好,其餘十家加盟店,包括買了方子的那些授權店,每日都有不少進項。
和單純掛牌的“授權店”相比,食材和鍋底直接由正店供應的“加盟店”更令人信服。
這得力於司南的大力宣傳。
為了打擊山寨小火鍋,他想了個小妙招。
——新客進店,會送一個木刻的小掛牌,正麵刻成十二生肖的模樣,背麵是司氏火鍋店的logo,可以像毛衣鏈一樣掛在脖子上,也能如玉佩般打上絡子掛在腰間。
可彆覺得low,這種品牌周邊怎麼說也算是大宋第一家,每樣都是純手工,做得十分精致,戴出去一點都不掉價。
為了提高逼格,司南搞了一個“積分升級製度”,初次進店送十二生肖,消費滿一百文換成花鳥圖案,滿一千換成吉祥字符,滿一萬私人定製。
起初隻有小孩戴,當個玩意似的。
後來伍子虛大搖大擺地把“私人訂製”掛在身上,大大地出了一回風頭。
又有一次,虞美人和蝶戀花表演時,將打著絡子的“火鍋牌”掛在琴上,一下子火了。
這還不算完。
司南熬了一整夜,畫出來一張《飛龍在天圖》,讓人雕了一塊玉牌子的送給官家,點名了是給VVVVIP的待遇。
官家樂嗬嗬地戴著去上朝,那些說酸話的立即閉上了嘴。
官家都戴著?誰還敢說low!
如今,誰身上要是沒個“火鍋牌”,都不好意思出門走動!
山寨小火鍋依舊有人賣,卻不像最初那樣受追捧了,價錢一降再降,還是沒多少人買。
偶爾有人想嘗嘗,旁邊就會冒出來一個戴“火鍋牌”的,語氣中不無得意:“饞火鍋了?哪能吃這個,不如去司氏火鍋店。一碗小火鍋才二十文,貴不了多少,卻能吃個正宗。”
短短數日,山寨小火鍋遭受了滅頂的打擊,艱難撐著的幾家,都是白夜安排的。
這些人撐不下去,也想撤了,然而白夜和心腹丫鬟都被關到了皇城司,連請示的人都沒有!
福寧殿。
趙禎和唐玄一坐一站,雙雙承受著皇後的數落。
趙禎很憋屈,本來把養子叫來是想修理一頓的,結果還沒動嘴,皇後就來了。皇後一來,就輪不到他動嘴了,不僅輪不到他動嘴,還得陪著養子一起被罵。
當然,他可以選擇和皇後站在一起,罵唐玄,就是舍不得。自己罵行,彆人一罵,就忍不住護著。
皇後從三皇五帝開始,一直數落到唐玄小時候打架尿床,最後終於說出了真實目的。
“我大宋自立國起,從未有過如此目無法紀、惡意擾民的宗親!皇城司的秘庫是讓你拿來查東家長西家短的嗎?若不想做這個指揮使,不如交給興兒!”
唐玄淡淡道:“好。”
皇後威嚴道:“早朝的情形想必你也知道了,包拯恨不得吃了你,你不在,官家就得替你受著……”
趙興扯了扯皇後的衣袖,小聲說:“他說好。”
皇後完全沒有聽,“他不樂意也沒用,禍是他自己惹下的,就連官家都彆想再護著他。”
趙興提高嗓門:“他同意了,他說好。”
皇後:???
“何時同意的?我怎麼沒聽見?”
“就剛剛,娘娘說‘不如交給興兒’的時候他就同意了。”
皇後:……
“你怎麼不早說?”
“臣說了,娘娘沒聽著。”
“那就是你聲太小。堂堂正正一爺們,彆整日裡扭扭捏捏跟個小娘子似的。”
趙興……已經習慣了。
隻能腆著臉笑嘻嘻。
唐玄請了個安,出了福寧殿。
林振在承宣門等著,跟他說了白夜和丫鬟的事,“嘴嚴得很,什麼都不招。”
唐玄並不意外,“本就沒指望他招。重點是私鹽,從丫鬟入手,看能不能問出有用的。”
頓了一下,壓低聲音:“我從明日起賦閒在家,不再擔任指揮使一職,私鹽案有什麼進展,你第一時間告訴我。”
林振一怔,“您要私下查?”
唐玄搖頭,“這是官家的秘旨,私鹽案調成甲級任務。”
甲級任務,直接對官家負責,除了官家指定的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那木清……”
“保密。”唐玄道,“你知道規矩。”
林振心內微震,連木清都要瞞,問題嚴重了。
司南料得沒錯,午後果然下起了雨。
火鍋店剛好送走一波客人,司南正招呼員工們吃飯,抬眼瞧見對麵停著一輛青帳小馬車,車輪卡到了溝渠中,車夫連推帶拉,就是出不來。
車上下來一個武官打扮的人,模樣寬厚,沒什麼架子,卷起衣擺就和車夫一塊推車。
許是車上東西太多,一時半會兒推不出來。
雨下得越來越大,兩個人身上眼瞅著就濕透了。
車簾掀開,探出一隻養尊處優的手,繼而是娘子清潤的嗓音:“彆忙活了,先這麼待著吧,雨停了再說。官人,你先找個地方換身衣裳,正事要緊。”
雨太大,那位武官說了什麼司南沒聽到。
他喊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一塊出去幫忙。人多力量大,沒幾下馬車就被推出來了。
武官笑得直爽:“多謝諸位,今日有急事,改天趙某必定登門道謝。”
“舉手之勞,不必了。”司南笑著說,“大人是外地來的吧?若不介意,不如到小店喝口熱茶,換件衣裳,再走不遲。”
趙宗實略猶豫,並非不信任司南,隻是不好意思打擾。
高滔滔果斷道:“官人,就算你不想歇,我也想歇歇了。這大雨天,泥泥濘濘地趕路,彆又陷住了。”
“哦哦,那好。”趙宗實連忙點點頭,衝司南笑笑,“那就麻煩小哥了。”
司南笑著擺擺手,引著他來到店門前。
並非他瞎好心,隻是看著這人肯跟車夫一起冒雨推車,並且沒有半句斥責,可見是個寬厚的。
不僅寬厚,還是個老婆奴。
高滔滔從車上下來,鞋底一滴水漬都沒沾到,直接被趙宗實抱進了店。
當著這些人的麵,高滔滔又羞又氣,暗暗地擰了他一把。
趙宗實抽著氣,隻管笑。
司南拿眼瞅著,隻覺溫暖。
穿越這麼久,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麼疼妻子的男人。
這位氣質雍容的娘子同樣心疼丈夫,不然不會屈尊來他家小店。
確實是屈尊,高滔滔的穿著打扮沒有一樣不精美,再加上容貌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會在這麼小的一家店落腳的。
當初司南一窮二白,目標就定得低了些,現在看來這處店麵確實不太夠用了。
剛好,這回賣方子賺了不少錢,司南想著辦完中秋宴就去看房子,把店麵擴大一些,才有正店的氣派。
趙宗實去雅間換了衣裳,冒著雨進宮了。
原本不放心把高滔滔一個人留下,還是高滔滔果斷拍板,“這位小東家一看就是個心善的,店中又有小娘子招呼,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趙宗實隻得好好地拜托了司南一番。
高滔滔大大方方地找了個椅子坐了。
這麼一位明豔高貴的娘子出現在店裡,使得陰暗的雨天都顯得明快了許多。
小夥子們禁不住紅了臉,一個個抱著碗躲到廚房去吃了。
於三娘笑盈盈地出來,端給高滔滔一碗甜暖的紅棗銀耳羹。
高滔滔調侃:“你就不怕我付不起錢?”
於三娘笑笑,“雨天濕冷,送您一碗暖暖身子,不要錢。”
高滔滔訝異,“瞧著你小小年紀,生得嬌嬌俏俏,倒不像東家娘子,能做得了主?”
於三娘伶俐道:“我們東家最仁義了,隻要是做好事,他從來不攔著。”
高滔滔拿眼看向司南,笑了,“果然仁義。方才我瞧著迎門的牌子上寫著能辦會員卡,我也湊個熱鬨。”
司南知道,她這是還人情呢,笑道:“現在沒有活動,隻能辦普通會員,中秋節會開放一波高級會員。您看是不是再等等?”
高滔滔一下子抓住重點,“高級會員更貴嗎?”
司南點頭,“每張會員卡需得預交一千文,這錢不會白白浪費,每一文都會存在卡裡,消費多少劃掉多少。”
高滔滔笑笑,“倒是新鮮。”
說著,便從隨身的衣袋中掏出一個小銀錠,“就充這個高級的。”
司南無奈,“現在不能充高級的。”
“那就把錢存在你這裡,何時能充了何時充。”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司南也不好推辭,隻得說:“店裡沒現銀,給您多勻幾個銅錢可以嗎?”
“誰說我要找零了?十兩銀子,充十張。”
司南:……
這濃濃的大姐大風範啊!
不僅司南,店裡所有人都被鎮住了。
高滔滔十分淡定,從容不迫地喝了口銀耳羹,明豔的鳳眸一挑,“手藝不錯。”
司南賠笑,“多謝誇獎。”
高滔滔拿帕子壓了壓嘴,笑容裡多了幾許暖意,“回頭帶我弟弟來,讓他跟你學學這乖巧討喜的模樣。我那個弟弟呀,十年裡笑的次數加起來也沒有你這一會兒多。”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眼睛裡卻滿是驕傲。
不難看出,她極疼那位弟弟。
司南跟著笑,“我有個朋友,在外人麵前也不愛笑,當著家人的麵卻十分柔軟。想來,娘子的兄弟也是如此。”
“你還真懂。”高滔滔爽朗一笑,“那小子最會裝了,明明喜歡吃糖球,愣是繃著小臉說不吃,塞到他嘴裡,比誰都開心。”
“我那個朋友也是。騙我說不喜歡吃魚,吃了會變身,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怕刺。”
高滔滔一陣笑。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聊起了“弟弟”和“朋友”的趣事,越說越投緣。
高滔滔道:“合該把那倆人叫到一起,讓他們認識一下。”
司南點頭,“娘子成了本店的高級會員,總有機會見著。”
高滔滔點頭,“也是,我辦的那十張卡裡,有一張就是給那小子的。也不知道他愛不愛吃你家的菜。”
司南道:“就算起初不愛吃,我們也會儘力幫他調試口味,直到他滿意為止。”
高滔滔掩著嘴笑,“小東家真會做生意。”
正說得投機,唐玄推門進來。
瞧見高滔滔,不由一愣。
“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在這兒?”
兩人同時開口。
司南驚奇:“你們認識?”
高滔滔挺開心,起身拉過唐玄,“這就是我弟弟。”
司南拉住他另一條胳膊,“這也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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