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黎青崖吐血暈過去,聽故事聽得一愣一愣的太一眾人也回過神來:“青崖小子!”
“黎師兄!”
右護法抹掉臉上的血,慌張大喊:“宗主夫人!”
“走開啦你!哪有你們宗主夫人?少占便宜!”葉長老一把推開他,搶過黎青崖查看傷情。
下方的慌亂引起了激鬥的兩個人的注意,發現小師侄出事,裴雨延顧不上與夏戎繼續算賬,推開他,調頭朝黎青崖衝去。
夏戎也趕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到達,守在黎青崖的身邊。
看到黎青崖痛苦的樣子,裴雨延的眉頭鎖起,一直沒有舒展過。
見葉長老停下動作,他開口詢問:“葉長老,如何了?”
葉長老回道:“傷情複發,暈了過去,我給他施過針喂了藥,暫時穩定了下來。”
浮在半空的裁雪劍轉向夏戎。
“解釋。”
夏戎涼涼地看了右護法一眼,方才這家夥說的壞話他也全聽到了,不過外人在場,內賬稍後再算。他負手而立,坦然回道:“這個嘛,右護法所言大有謬誤。黎小友要喜歡也該喜歡本座才是。”
殷血寒是個錯誤,黎青崖沒道理隻喜歡殘次品,而不喜歡他這個“高配版”。
這不是裴雨延要的答案,他擰眉重問了一遍:“解釋他的傷。”
黎青崖是什麼人他很清楚,那些花邊流言他根本一字不信,哪怕在意,也不會聽旁人搬弄是非,而是等師侄醒了親自詢問。
夏戎略感煩躁,但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回答:“小友受傷乃是意外,本座已經派人去捉拿凶手了。”
他的語氣並沒有很多誠意,而且他沒說的是:慕容權庇護著他的妹子,至今不肯將慕容嫣交出來。
這不是裴雨延要的答案,他擰起眉頭:“捉拿誰是墨宗的事,太一仙宗與天澤城要的是墨宗的交待。”
好好的晚輩被他們捉來,受儘委屈,落下一身傷,如果要不到滿意的答案,他不會善罷甘休。
以內斂寡言聞名的天澤城城主很少如此咄咄逼人,眾人巧妙地發現他這句話的主體裡沒有人,全是宗門。
——這是在明示這場恩怨是宗門層麵的?
若是旁人說出這樣的話,多半會被認為虛張聲勢,但裴雨延本身身份能為便不俗,如今還代表了聶清玄。他說出這樣的話,是真的有能力讓墨宗過不下去。
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事情鬨大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是魔道第一人的夏戎也不敢等閒視之,墨宗再厲害,也不能對抗兩個頂級宗派。
不過被人這樣威脅,他非常不爽。深吸一口氣,冷著臉丟下一句話:“半月之內,本座一定給黎小友一個完完整整的交待。”
到了這個地步,必須有人出來受罪了。如果端掉一個慕容家能平息事件,倒也劃算。
裴雨延還不滿意:“七天。裴某在太一靜候答複。”
說完也不給夏戎討價還價的餘地,帶上人便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黎青崖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公主抱”的一天,不過現在這條件也容不得他矯情了。
抱他的人似乎比他還緊張,身上的肌肉繃得和鐵板一樣,稍後好了些,不過姿勢還是很僵硬。
一股冷冽的氣味包裹著他,這味道素淡到說不上是香味兒,但莫名好聞,讓人想到茫茫雪原。
他下意識往懷裡縮了縮,托著他的手臂更僵直了。
夏戎叫住裴雨延:“有件事本座要先告知裴城主,黎小友身中的是血魔池之毒,無藥可救,唯有留在墨宗可有一線生機。”
這裡的無藥可救,指的是普通天材地寶範圍的藥。若是有能起死回生的神品靈藥,自然無礙。這樣的藥極難得,不巧墨宗便有。
但要救黎青崖,夏戎有條件,比如,聶清玄割地賠款來求他……
裴雨延拒絕得乾脆:“不勞操心,我自會護他。”
從昏迷中睜開眼的黎青崖扯了扯裴雨延的袖子,低低喚了一聲:“小師叔……”
裴雨延看向懷裡的人。
黎青崖:“不要……理他,我們回去。”
“嗯。”
他繼續解釋:“小師叔,咳咳,那些話不是真的……是那傻子瞎編的,我和誰都是清白的。”
他才不要和夏戎和殷血寒搞那玩意兒,他們玩三飛的。
當然,和其他人也不搞。
裴雨延沒料到黎青崖會特地澄清這個,他怕自己誤會?
“我知道的。”
雖然早知道是假的,但真聽到小師侄確認時他還是鬆了一口氣,幸好那些不好的事不是真的。
得知小師叔沒有信,他揚起嘴角:“那你要幫我解釋!”
冷心冷情、公正無私的裴城主信譽度在修界絕對頂尖,他說的話,沒人會不信。
裴雨延:“好。”
“還有……”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更小了,裴雨延不得不俯下頭去才能聽清。
片刻後,他抬頭看向夏戎:“夏宗主,青崖有話給你。”
聽到此話,夏戎大感意外,猜想莫不是這小修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折服舍不得走了,暗自得意之餘,靜候下文。
裴雨延低下頭,去聽後麵的話。他表情漸漸變得古怪,抬起頭後麵色似有猶疑,還是按照囑咐把話原原本本複述了出來:
“把搜走的東西還我,狗……賊。”
鴉雀無聲,氣氛微妙。
一個墨宗弟子先嗬斥出聲:“大膽!敢對尊主無禮!”
太一仙宗的人也毫不退讓地拔出武器,眼見兩方就要打起來,就等夏戎表態。
墨宗宗主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叫狗賊,是計較還是不計較呢?
不計較,受氣。
計較了,罵人的是“苦主”,還有裴雨延撐腰,顯得墨宗小氣的同時,也未必能找回場子。
不過更令夏戎接受不了的是心理預期與現實的落差:這小修居然對他沒半點眷戀?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咽下這口氣,記下黎青崖:“去把東西拿來給他。好好檢查,凡有損壞,十倍補償。”
說完大感丟臉的他也待不下去了,拂袖離去,蕩開氣勁將斷壁殘垣的客院徹底變成廢墟,也震懾住了那些見他吃癟,想竊笑的看客。
但還有人不怕,那就是有人撐腰的黎青崖。他勾著裴雨延的脖子,將頭抵在他胸口,笑得雙肩發抖。
裴雨延無奈,歎了一口氣:“僅此一次,莫再讓師叔轉述這種話了。”
方才那聲“狗賊”他說得實在難以啟齒。
罵夏戎的話是黎青崖一時氣憤說的,他也沒想到小師叔真的原原本本複述了。
之前裴雨延在他心中就像冰刻的神像,冰冷、威嚴,縱使目露慈悲,也是眾生普度……但當這座神像為一個詞麵露為難時,忽然生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