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薇蓉聽說過之前楚月灰溜溜離開的事,但沒有再提,隻是走到她麵前,說道:“聽說你懷孕了?”
楚月點點頭。
“女同誌剛懷孕,身體上會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在這個時候還要照顧愛人,你肩膀上的擔子也是一樣重的。”
金薇蓉沒想到的是,自己這番話剛說完,跟前的祁排長媳婦立馬就紅著眼眶,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金主任:?
祁俊偉一怔,說道:“小月,快把眼淚擦一擦。”
楚月低著頭,小聲啜泣:“金主任,你說到我心坎上了。我自己都還隻是個孩子,都還沒有做好準備,現在不僅僅要照顧自己,還要照顧俊偉……”
金主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轉頭看向祁俊偉。
祁俊偉的眸光沉下來。
都到了這時候,楚月還是光顧著考慮她自己。
金主任離開後許久,楚月的眼淚還是像斷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落下。
她的腦海中思緒萬千,她想起之前在家屬院受的委屈、父親工作的變故、懷孕初期的不適,還有將來還是得收拾包袱回老家的憋屈,愈發覺得這原女主不是人當的。
“都怪你。”楚月像過去那樣,半是責怪半是撒嬌地抱怨,“等你的傷恢複了,我又要回去,到時候孩子都不知道出生沒有……就算孩子生出來了,難道我要和我爸媽還有奶奶擠一屋嗎?”
她以為祁俊偉還是會像熱戀時候那樣哄著自己。
可是,他開口時,語氣卻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冰冷。
“那怎麼辦?我就彆恢複了,永遠躺在床上當一個廢人,滿足你想要留在家屬院的心願,行不行?”祁俊偉問。
楚月臉色一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說話怎麼帶刺呢?
他變了……
……
一轉眼,就到了八月。
顧瑩調到新科室,工作清閒了很多,時不時就要來大院找嫂子。
沒辦法,誰讓過段時間小學就要開學了呢,到時候她嫂子成為教師,就沒時間陪她了。
從顧瑩的口中,楚婉得知,邢醫生處對象了。
他處的對象是副院長的女兒。
“說來也奇怪,我和副院長的女兒好像特彆有緣分。”
“什麼緣分啊?”
坐在一旁的顧驍看了顧瑩一眼,希望她彆說下去。
“上回副院長的女兒喜歡我哥,一直讓我給她介紹,我愣是沒同意。”顧瑩說。
顧驍再次用眼神警告顧瑩。
他這妹妹怎麼半點眼力見都沒有?
“原來你哥這麼受歡迎啊。”楚婉慢悠悠道。
“就是啊,除了副院長的女兒,還有上回政委的侄女、就連……”顧瑩說到這裡,才捕捉到顧驍的眼神,心虛地輕咳一聲,“我說到哪兒去了。你說副院長的女兒怎麼就能看得上邢醫生呢?邢醫生哪一點比得上我哥?在感情方麵,不能退而求其次吧。”
“也沒多受歡迎……”顧驍在邊上補充,“就那樣。”
楚婉笑了,望向顧瑩:“你這話說的,像是你沒看上過邢醫生似的。”
顧瑩半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她性子很厲害的,而且特彆自信,我猜她和邢醫生處對象,吃不了虧。雖然我不喜歡副院長的女兒,但還是覺得,邢醫生配不上她,這邢醫生,自己像鴨子似的,倒是成天對女同誌挑挑揀揀,嘖!”
楚婉又被逗樂了。
“鴨子”這事是過不去了!
顧瑩在嫂子家吃完晚飯便要回醫院宿舍,楚婉送她去車棚取自行車,順便走兩步消消食。
兩個人沒走幾步,就碰見楚月陪著祁排長,在大院裡艱難地走著。
祁排長希望自己能恢複得快一些,不願意成天在床上躺著,他一隻手拄拐杖,另一隻手則由楚月扶著,每一步都挪得辛苦。
跨出一步時,他滿頭冷汗,要緩很長時間,可卻始終不願意放棄。
楚月熱得要命,催他趕緊回家,嘮叨了幾句。
而她話音剛落,突然抬起眼,餘光掃到楚婉和顧瑩。
顧瑩知道她和楚婉的恩怨,因此每次見到自己,就要翻一個白眼。
楚月便盼著,顧營長家裡這個妹妹早點倒大黴。
可奇怪的是,距離她上次在醫院看見顧瑩和邢醫生,已經將近一個月了。
為什麼顧瑩並沒有像原劇情中那樣逐漸沉默?
“砰”一聲悶響,再隨著一陣驚呼,祁俊偉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楚月嚇了一跳:“對不起,我剛才沒扶穩。”
“楚月,你到底在看哪裡?”祁俊偉疼得滿頭都是汗。
楚月把視線收回來,蹲下扶祁俊偉,念叨著:“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是帶了拐杖嗎?這麼熱的天,你能不能先回屋裡啊,我真的吃不消了。我看院子裡其他嫂子的愛人都很貼心,你怎麼就一點都不為我著想?”
楚月的抱怨聲回蕩在大院裡。
楚婉和顧瑩沒有停下腳步。
“嫂子,她最近有沒有找你麻煩?”
“沒有,她天天在家裡,我們幾乎沒碰麵。就算碰到麵了,也不會說話。”
“那就好。”
楚月的話順著風傳來。
很顯然,她的聲音變得愈發尖刻了。
有那麼一瞬間,楚婉覺得她和鄭鬆萍真像,從前在家裡,鄭鬆萍對楚景山就是這麼一肚子怨氣。
作為家裡的孩子,兒時楚婉和楚月在父母吵架時,總會捂住自己的耳朵,悄悄躲進房間裡。
楚月還說,等自己長大之後,絕對不會像她媽媽這樣。
隻是,兒時的話並不作數。
此時楚月雙手叉著腰,對祁俊偉百般指責時,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她已經成了另外一個鄭鬆萍。
……
軍區小學九月一號開學,時間一天一天過,很快,安年就要成為一名小學生了。
想到以後得自己一個人上托兒班,歲歲的嘴角就往下彎,可憐巴巴的樣子。
但是小團子是一個樂觀的團子,除了在托兒班熱得受不了的時候,一般情況下,她都已經不哭了。因此,就算再過十多天就要和哥哥各上各的學,她也不會哭,而是轉動自己的小腦袋瓜子,好好想辦法。
那天小花媽媽說聰明的小朋友可以提前入學,還能跳級,這個念頭就深深地印刻在歲歲的腦海中。
她堅定地認為,自己就是整個大院裡最聰明的孩子!
於是一連好些天,歲歲都纏著婉婉姐姐學認字和寫字。
她要打好基礎,早點成為一年級的學生,到時候就可以和哥哥一個班啦。
顧驍笑著問:“歲歲,早點是什麼時候?明年嗎?”
歲歲用力點點頭,等到過完年,她就四歲了,也許一到四歲,小學校長就同意她入學了!
“就算你四歲就上了一年級,我也已經上二年級了。”安年提醒妹妹,“我們還是不能一起上課。”
歲歲歪了歪腦袋:“歲歲五歲就可以上二年級哇!”
“到時候我已經八歲了,要上年級。”安年說。
歲歲的小表情變得凝重,懂了一部分,又沒懂一部分:“什麼呀……”
“也就是說,不管歲歲長到多少歲,哥哥都還是比你要大一點。”楚婉解釋。
小團子胖嘟嘟的臉頰鼓了起來。
她懂了,哥哥永遠都是哥哥哇。
……
即將成為一年級小朋友的安年,得到了婉婉姐姐送的一件新衣服和新鞋子。
歲歲喜歡穿新衣服,安年不喜歡,可他喜歡鞋子!
白色的綁帶小鞋子,兩隻腳輕輕往裡一套,舒服極了,平時在大院和小夥伴們踢球的時候一定很神氣!
隻是,這鞋帶該怎麼綁?
安年盯著兩隻鞋子,被鞋帶的綁法給難住了。
顧驍蹲在他麵前,握著他的兩隻小手:“從這裡穿進來,再從那裡穿進去,打個結。”
安年一頭霧水。
楚婉笑道:“你說這裡那裡的,安年哪能聽得懂。”
話音落下,她也蹲下,與顧驍挨著,一起教安年綁鞋帶。
先將鞋帶的兩端打結,兩端輕輕圈攏,做成一個“兔子耳朵”的小圓環。再把兩隻“兔子耳朵”交叉起來,把“耳朵”塞進來,再係緊。
“安年來試試。”楚婉說。
安年有些懊惱。
他不會。
楚婉握著孩子的手:“沒關係,我教你。”
安年學著嘗試。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發覺自己的兩隻小手怎麼突然就變得笨笨的,打結時總一不小心鬆開,又要重頭再來。
安年好幾次都想要放棄了,可一轉頭,對上妹妹晶晶亮亮的眸光。
“哥哥不想穿漂亮鞋子了嗎?”歲歲問。
小團子搓搓小手,連她都想學著綁鞋帶了!
穿漂亮的新鞋子——
安年當然想!
他點點頭,又繼續努力。
楚婉的語氣溫柔而又有耐心,顧驍則比她要急一些,每當他把聲音抬高,就會被她製止。
安年一遍又一遍地嘗試,又一遍又一遍地失敗。
可終於,他成功將“兔子耳朵”穿進小洞裡,兩隻手一拽,鞋帶係好了!
“成功了!”
“哥哥好厲害哇!”
安年驚喜地抬起頭,看見婉婉姐姐和歲歲的臉上都滿是笑容。
他再看向顧爸爸。
顧驍說:“成功了也要多練習,不能驕傲。”
雖然顧爸爸看起來並沒有她們這麼開心,可安年一不小心,就發現他的嘴角已經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在很多人家中,小孩子學會係鞋帶,並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顧爸爸和婉婉姐姐卻帶著他和歲歲出門,好好慶祝了一番。
這一天,小倆口帶著安年和歲歲坐車去了京市最繁華的地方。
安年總說自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才不吃糖,可當楚婉給他遞來一根糖葫蘆時,他還是沒忍住,舔了一口。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他抿了抿嘴角,又輕輕咬了一口。
之後,顧爸爸又帶著他進了一家糕點店。
糕點店裡的老奶油蛋糕很漂亮,是安年沒有嘗過的,接過蛋糕時,他用小勺子挖了一口,綿密的奶油味道在唇齒間綻放。
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吞下一口之後,遞給妹妹。
可歲歲搖搖頭,軟軟糯糯地說:“哥哥吃!”
最後,一家四口進了供銷社,顧爸爸和婉婉姐姐選了好久,給安年買了一把小木劍。
這小木劍,安年上回來供銷社的時候就看見了,他看得都快要走不動路,卻始終沒有開口向大人要。因為安年清楚地記得,上次回寧玉村的時候,奶奶告訴他,在家裡要懂事,彆給大人添負擔。
小木劍握在手上,安年盯著看了好久好久,眼底有說不出的欣喜。
原本黑黑瘦瘦的孩子,變得白了一些,臉頰上長肉了,笑容也比從前多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供銷社門口,清澈的雙眸緊緊盯著自己手中的小木劍看,笑容天真可愛,有了六歲孩子該有的模樣。
顧驍看了安年好一會兒。
片刻之後,他招了招手,將歲歲喊過來:“歲歲,剛才爸爸提醒你,要對哥哥說什麼?”
小團子揚起嘴角,露出可愛的小米牙,奶聲奶氣道:“哥哥,生日快樂哇!”
安年怔怔地抬起頭,看見顧爸爸、婉婉姐姐和歲歲的笑臉。
原來今天,是他的生日。
歲歲才歲,許多事情都是過了就忘。
可安年不一樣,他已經六歲多了。
他的腦海中有許多的回憶,難過的、生氣的、失望的,也有開心的。
而這一天,是安年最難忘,也是最幸福的一天。
他得到一雙漂亮的新鞋子、學會係鞋帶、嘗到了最甜的糖葫蘆和最香軟的老奶油蛋糕、還擁有了最神氣的小木劍!
大人們竟然記得他的生日。
這是一家人特地為他過生日。
安年又垂下眼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孩子小小的、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著,眼淚掉了下來,又快速用自己的手背擦去。
小倆口有些心疼,輕輕將這孩子擁入懷中。
歲歲懵懵懂懂,胖乎乎的小手拍著哥哥的背:“生日怎麼還哭哇!”
這還是楚婉第一次見到安年哭。
但幸好,小家夥不是因為委屈而哭。
……
與此同時,成灣軍區來了一位女同誌。
她說,她要找紀安年和紀歲歲。
聽這位女同誌說明身份以及來意之後,崗亭哨兵嚴肅道:“請稍等,我們必須上報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