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琴笑了笑:“孩子對我還有點陌生,不過剛才我能看得出來,他這幾年,很想我。”
“孩子是好孩子,隻可惜媽媽不負責任。”楚婉淡淡道。
包小琴愣了一下:“你怎麼這麼說?我當時是生病了。”
“快去城裡玩吧。”楚婉笑著說,“頭一回來京市呢。”
……
顧驍不在的這三天,楚婉和平時一樣過著,隻是,每當安靜下來的時候,她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這兩個孩子已經成為了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要是包小琴真把孩子們帶走該怎麼辦?楚婉不敢想象。
但這一天,還是來了。
在顧驍離開之後的第三天,包小琴來到家屬院。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一直在拖延時間。”包小琴哭著對方主任說,“我是孩子的親媽,為什麼不能帶孩子走?”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方主任說,“你先彆哭。”
包小琴擦去眼淚:“我不管,反正我今天一定要帶走安年。”
方主任著急了,連忙對邊上人說:“快去把領導們請過來。”
此時,包小琴已經在顧營長家門口用力敲門。
家屬院的嫂子們紛紛圍上來。
楚婉開門時,看見滿麵淚痕的包小琴,下意識就想要護住兩個孩子。
可是包小琴直接進了房間,把安年叫醒:“我們走了,去收拾行李。”
歲歲也被包小琴吵醒了,在床上打了個滾坐起來,揉揉自己的眼睛。
“你不能帶走他們。”楚婉說,“顧驍還沒回來。”
“我不要歲歲。”包小琴說,“隻要安年。”
楚婉心頭一顫,立馬用雙手捂住歲歲的耳朵,讓方主任把孩子帶出去。
她已經被媽媽丟棄過一次了,現在媽媽回來了,但可以直接開口說出不要自己的話,孩子該多難過?
歲歲是個小睡包,被吵醒的時候隻知道有人突然闖進來,但她什麼都還沒聽清楚,就已經被方主任抱走了。
愛湊熱鬨的小團子徹底清醒,被抱出家門的時候,兩隻小腳丫還在半空中撲騰:“方阿姨,怎麼啦?”
方主任說道:“沒事,方阿姨家有冰棍。”
歲歲眨眨眼睛,又捂著肚子搖搖頭:“婉婉姐姐說了,還沒吃早飯,不能吃冰棍哇!”
看著孩子懵懂的樣子,方主任歎了一口氣。
即便他們現在瞞著她,可等安年被帶走之後,歲歲遲早會知道這一切的……
大院裡鬨哄哄的,領導們都來了。
楚月被這動靜吵醒:“誰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她睜開眼睛,看見祁俊偉早就已經醒了,正在邊上用一隻手拄著拐杖,另一隻手撐著牆,練習走路。
原劇情中,祁俊偉的腿傷幾個月後就恢複了,楚月勸他彆著急,可祁俊偉覺得她就是想在家屬院多住一段時間,才不顧及他的身體情況。兩個人吵了好幾次,現在楚月也懶得管了。
此時楚月起床,打了一盆水,把臉洗乾淨。
誰知道,就在她洗完臉,把水潑到門外時,竟看見顧營長家門口鬨成了一鍋粥。
楚月連忙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看看出什麼事了。
“畢竟是親媽,哪個孩子不想跟著親媽走呢?”
“小楚同誌是好心,但這事她真不占理。”
“你看她現在讓紀連長媳婦出去有什麼用?安年已經這麼大了,他自己有腿,要想跟著他媽走,誰也攔不住。”
楚月瞪圓了眼睛,這是原劇情中發生過的!
她是光芒萬丈的女主,因此對原劇情中那些對照組們雞飛狗跳的生活並不感興趣,隻掃一眼就過了。直到現在,親眼看著這一幕的發生,楚月才想起來,在劇情中,安年確實被包小琴接走了。
原劇情中,顧營長獨自帶著兩個孩子。那一天,包小琴突然出現,要接走安年。安年性格古怪,大院裡的人都覺得顧營長照顧他是吃力不討好,被帶走就帶走唄,可顧營長不願意,讓方主任照顧兄妹倆,自己則回了北城一趟。
隻是他沒想到,就在他去北城的第三天,包小琴把安年帶走了。
方主任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哪能強行留著這孩子。
顧營長回到北城,才知道安年被帶走了,他想把孩子要回來,但領導下了死命令,再加上同時期,他妹妹自殺身亡,一連串的事,讓他分身乏術。
經過這件事,原本隻是有些驕縱任□□哭的歲歲,徹底變了樣。八個月大的小不點被媽媽丟棄時內心毫無波動,可原劇情中,她已經三歲多了,她清楚自己是不被媽媽選擇的小孩,對媽媽失望,也開始懷疑自己。
至於安年,大概過了一年左右,他就回來了。
隻是這孩子回到軍區之後,就再也沒有笑過,還被人發現他滿身的傷,大概是包小琴家被虐打造成的。
在原劇情中,這對兄妹下場十分淒涼。
如今,他們一個六歲,一個三歲,是劇情中人生的轉折點。
楚月走進人群中,冷眼旁觀。
她知道楚婉攔不住的,因為安年會點頭,他會自願跟著親生母親回家。
隻可惜,往後他還會被送回來,到了那個時候,楚婉再想捂熱他們的心,就難了。畢竟,對照組始終都會是對照組。
“安年,媽媽幫你把衣服收拾起來,咱們趕時間呢,要先走了。”包小琴找不到行李袋,就隨手從衣櫃裡拿了幾件衣服,拽著安年的手就走。
孩子力氣小,被拖到門口。
楚婉著急不已,卻不能這麼不顧及孩子的感受。
“你總得先聽一下安年的意願!”楚婉說。
“安年肯定想跟著親媽吧。”
“哪有孩子不惦記著自己媽媽的……”
邊上嫂子們你一言我一語,楚月都快要笑出聲。
楚婉還要再做無謂的掙紮嗎?
誰不知道,直到現在,安年都還隻是喊她一聲姐姐!
“好,就聽安年的。”包小琴鬆手,看向安年,“安年,你想不想跟媽媽回家?”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包小琴蹲在地上,兩隻手攤開,等著兒子投入自己的懷抱。
“我們安年小的時候最可愛了,皮膚白白的,躺在炕上學翻身,翻來滾去的。”
“後來安年學會說話了,說話的聲音軟軟的,我總抱著你,在屋子裡轉,聽你一聲一聲喊著‘媽媽’。”
“安年再大一點,會走路了,晃晃悠悠的,差點就要摔倒,幸虧媽媽抱住你……”
“兩歲的時候,安年最喜歡——”
包小琴正說著,看見安年往前走了幾步。
她唇角的笑意漸深。
十月懷胎,這孩子沒白生。
然而,正當她滿臉笑意地等著安年來到自己身邊時,卻見這孩子雖往前走了幾步,卻是朝著楚婉的方向去的。
安年站在楚婉的麵前,低著頭,像是鼓足了勇氣,問道:“婉婉姐姐,我能不能不走?”
這聲音不輕不重,卻讓所有人都震住了。
楚月錯愕地看向他。
他竟然不願意跟他媽走?
楚婉蹲下身,看著小心翼翼的安年,連聲音都不忍抬高,卻還是帶著幾分驚喜:“你說不走嗎?”
安年小心翼翼地開口:“可以嗎?”
“當然可以!”楚婉緊緊將安年擁入懷中,“安年是我們家的小孩,才不會跟彆人走!”
包小琴不敢置信地看著安年:“不行!你必須跟我走!”
見她上前就要拉扯孩子,楚婉站起來,將安年護在身後。
“這是我的小孩,我必須——”包小琴的話被打斷。
“沒有什麼是必須的。”楚婉說,“顧驍回北城調查你那張醫院證明的真偽了。昨天他給我打了加急電報,我想,他應該快到了,一切都等他回來再說。”
包小琴頓時慌了。
她沒想到,顧驍竟去了北城。
她必須趕在顧驍回來之前把孩子帶走。
可沒想到,因安年一直在掙紮,家屬院的同誌們都看不下去了。
就連趕到的部隊領導都不再向著她,要求她彆急於一時。
包小琴猶豫著,怎麼樣才能從這麼多人手中搶回兒子。
可誰知道,楚婉並不是嚇唬她,僵持二十多分鐘之後,顧驍真的回來了。
“婉婉。”顧驍看向楚婉。
楚婉明白了他的意思,牽著安年的手:“安年,我們去找妹妹好不好?”
“好。”安年乖乖點頭,跟上楚婉的步伐。
“安年!”包小琴上前,想要拉住安年,可她剛跨了一步,就見顧驍擋在自己麵前。
她抬起頭,對上顧驍漆黑的眸子,心中一沉。
顧驍回頭,見楚婉和安年進了方主任家之後,才走到幾位領導麵前。
“我這次回北城,去了開出包小琴這份病情證明的醫院。”顧驍說,“醫院的章是假的,醫生的名字也是假的。”
程旅長一驚:“你說這份證明是包小琴偽造的?”
“我沒有!”
“先彆急著否認,聽我把話說完。”顧驍掃她一眼,又說道,“後來,我又去了將坪村。”
包小琴慌了神:“你去將坪村乾什麼?”
“找你婆家人,把你做的黑心事告訴他們。”顧驍說道,“順便,還從鄉親們口中打聽到你為什麼要接走安年。”
“顧營長,到底是什麼情況?”
“原來她已經改嫁了?”
“假裝生病,這就證明當時她確實是吃不了苦,帶著錢和票跑了!”
包小琴轉身想跑,但是,顧驍的聲音,在她耳畔回蕩著。
“三年前,包小琴丟下兩個孩子離開寧玉村,改嫁到將坪村。”
“在這三年間,她想要再和丈夫生一個孩子,無意中得知,原來對方不能生育。”
楚月一怔,原劇情中確實提過這一點。
包小琴的二婚丈夫性格暴躁,時不時對她拳打腳踢。他無法生育,心中自卑,又怕被人看了笑話,就說要去買一個兒子。可孩子哪是這麼好買的,更何況,在重男輕女的村子裡,誰家會賣掉男孩?再加上,就算真能買,他也沒錢。
後來,是包小琴出了主意,她說要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接回去。是個男孩,而且不要錢。
她二婚丈夫也是歡天喜地的。但把孩子接回去之後,他暴戾的性子仍舊沒有變,平時打安年是家常便飯。包小琴護不住安年,也沒有護著,隻盼著隻要丈夫彆打自己就行。
後來,安年逃跑了。
他認識一些字,偷跑到火車站,找到去京市的那一班火車,也不知道是怎麼混在人群中上的車,下車之後,好心人將他送回到軍區。
楚月還記得,這黑心的包小琴下場也不好,聽說是她也想逃跑,但深夜跑到水庫邊,被她的二婚丈夫逮住。最後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同時掉落水庫溺亡。
她不甘心自己的人生是一場悲劇,才想到接安年回家,最後害了這無辜的兄妹倆,卻也沒法改變自己的處境。
此時,大院軍屬們聽顧驍說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後,倒吸一口涼氣。
包小琴自己嫁成這樣,竟還想把安年帶去受苦。
她把孩子當成什麼?是工具嗎?
沈翠珠第一個看不下去,直接脫了自己的鞋,狠狠丟到包小琴的臉上:“我呸!”
之後,以王嫂子為首的其他幾個嫂子也學著她的樣子丟鞋。
隻是這樣還不痛快,她們拿起大院裡的石子、枯樹枝,重重地砸過去。
“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帶著安年和歲歲,這次不會,以後也不會!”程旅長怒聲道。
“不會有以後了。”顧驍說,“我已經把包小琴偽造醫院章的證據交給公安同誌。”
包小琴的臉頰被石子和枯樹枝劃破,剛要反抗,卻被王嫂子狠狠推了一把。
她摔在地上,聽著顧驍說的話,歇斯底裡地哭,哭著求饒。
但包小琴心裡也清楚,不管是被送到農場勞改,還是回到婆家,她的日子都不會好過了。
……
楚婉帶著安年去方主任家時,歲歲正在吃冰棍。
兩個小朋友被鬨了這一出,估計心裡都受到了一些傷害。
隻是,楚婉陪著安年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始終沒察覺出他的神情有什麼落寞的,反倒是,悄悄看了她好幾眼,似乎是欲言又止?
“安年,你第一天看見她的時候,開心嗎?”楚婉問。
安年點點頭,又搖搖頭。
當時也許是有一點開心的,但是,從他親媽開口要帶他走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沒有絲毫欣喜了。
多的就隻有反感、排斥,因為安年隻想待在現在的家裡,待在顧爸爸、婉婉姐姐和歲歲的身邊。
“婉婉姐姐,我可以回家拿小木劍了嗎?”安年問。
楚婉失笑,走到窗邊看了一眼,看見包小琴已經被帶走,嫂子們也都散去,才點點頭:“可以。”
安年小跑著回家,找到自己書桌上的小木劍,又跑回來,一屁股坐在方主任家的地上。
終於可以好好玩玩具啦!
歲歲一直在吃著冰棍,壓根沒工夫分心跟楚婉說話。
可是楚婉有些擔心。
“剛睡醒的時候,歲歲聽見那些話,難過嗎?”楚婉問。
當時包小琴說她不要歲歲,孩子聽了之後,一定很難過吧。
歲歲完全不記得是什麼話了,歪著腦袋,疑惑地看向婉婉姐姐。
“不要在意她說了什麼。”楚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歲歲,便拿出殺手鐧,“歲歲想要做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陪著你好不好?”
歲歲的小奶音甜甜的:“不要在意誰說了什麼呀?”
楚婉一愣:“你不知道剛才睡覺時來屋裡的人是誰嗎?”
歲歲搖搖頭,突然來精神了:“是誰哇!”
楚婉這才意識到,原來歲歲壓根沒認出包小琴!
即便小團子有她親生母親的照片,但在她的記憶裡,並沒有這個人的模樣,再加上包小琴確實變了很多,瘦了黑了,頭發剪短了,楚婉都是看了好久,才把這人和照片裡秀氣又精神的女同誌對上號。
再加上,也壓根沒人在她麵前談包小琴的事,因此直到現在,歲歲都還是雲裡霧裡,什麼都不明白。
可小糊塗蛋不會受到傷害,這樣也好。
楚婉笑盈盈道:“這事情過去了,以後沒有人可以打擾兩個小朋友了。”
“剛才——”小團子軟糯糯地說,“婉婉姐姐說歲歲想做什麼都可以!”
楚婉勾了勾她的小鼻尖。
剛才是怕歲歲難過,才哄著她的。
但大人說的話,就要做到。
楚婉笑道:“你說吧。”
哥哥過生日,可把歲歲羨慕壞了!
小團子圓溜溜的杏眼閃著光芒:“今天輪到歲歲過生日哇!”
楚婉失笑。
生日還能隨便選一天過的嗎?
小家夥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