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的嘶鳴和廝殺聲從馬車外傳來,十九用手擦掉閻溫頭頂的一點血跡,發白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袍,整個人顫抖得如同風中飄墜的落葉。
外麵的聲音漸漸與夢境中的聲音重合,十九將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來,伸手緊緊攬住閻溫的脖子,眼淚滾滾而下。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因為很快就會有提著長劍的男人闖進來。
十九顫抖著手,將馬車的車窗推開一個縫隙,朝著外麵看去。
轅馬被人群的廝殺驚的一直不安的轉動,十九順著馬匹轉動的方向,迅速觀察著四周的地形。
一支箭矢不知怎麼刁鑽的刺破了馬車小窗上的糊紙,險險的貼著十九的臉頰邊上劃過,釘在了她身後的車壁上。
十九整個人瑟縮了一下,立刻關上了小窗戶。
耳垂被箭頭破開,滴滴嗒嗒的血順在她麻色的衣袍上開了朵朵血花。
十九卻顧不得伸手去摸一下,回身捧起閻溫的臉,一寸寸的,深深的看過,似是要將他刻在眼中一般。
她生來低賤如泥,一生自覺做得最好的兩件事,一是擁有了預知的能力,不至於讓阿娘日日夜夜操心她的安危。
二是兩年前,在行宮中那個漆黑寒冷的午夜中,將麵前的這個人裝進心中,從此山高水長,追隨他的腳步。
但她到底賤命一條,蠅營狗苟,隻能顧及自己眼前的一片天地,不同於閻溫,哪怕背負著罵名,也從未停止善舉。
如此冰魂雪魄風光霽月好人,自然該得這天下最好的東西,長長久久平安喜樂。
十九淚眼磅礴,她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兩把,伸手去解閻溫的腰封。
閻溫的外袍被十九扯下來,穿在自己的身上,因為閻溫的袍子穿在她的身上實在過大,閻溫的腰封又並不是適於十九的尺寸,十九隻好將腰封當做麻繩,胡亂的在身上一紮。
將自己的長發拽開,攏在頭頂,胡亂的紮了一下,披散的長發隻要一低頭,很輕易的就能遮住臉。
外麵的殺聲越發的大,十九臨下車之前,在門口頓了一下,轉回身跪爬在軟墊上,朝著閻溫的臉頰重重地親了一口。
她方才已經通過小窗戶,觀察過外麵的地勢,叢林茂密,但並不適合逃命,妙在這裡依山傍水。
十九曾經生活在行宮,她與阿娘都是最低等的奴隸,與外界接觸是死罪。
十九平日裡都是從行宮的暗河遊出去,然後再到山上的一處破舊的小廟中換衣服,然後才去市集中擺賣小玩意。
隻要從馬車上衝下去,能夠活著跑到水邊,到了水下就無人能再抓住她。
而隻要她穿著閻溫的衣服,從馬車上麵跑下來跳進水中,那些人自然就不會在玩命的朝著馬車攻擊。
即便是有人不上她的當,也是極少數,她相信閻溫的人定然能攔截的住。
但若是她衝出馬車,沒能跑到水邊便被劫殺在半路,那她便隻好在黃泉路上等她的心上人了。
好歹趁著人睡著親了兩口,若能活下來,閻溫的命便是她的。
若是不幸死了……對十九來說也不算虧。
十九抱著頭,從馬車上衝下去的時候,正好從一群正在廝殺的人旁邊經過,逃命起來,速度自然是極限,十九在一群廝殺的人中仗著身形瘦小,還真的一口氣就衝出了人群。
但距離河邊還有一些距離,刺殺閻溫的人,很快認出閻溫的衣服。
十九的身形過於瘦小,閻溫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飄飄蕩蕩大的過分,不過這些人還未等疑慮,閻溫的死士統領,一眼便認出這人不是閻溫,登時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保護大人——”
並且飛快的向圍著閻溫馬車的人打了手勢,然後朝著十九的方向奔來,並飛快的擋下兩把要砍到十九身上的刀,手臂上被劃開深深的傷口,鮮血飛濺。
死士統領以命相護必是閻溫無疑。
刺客們立刻放棄朝著馬車的方向進攻,轉而朝著十九的方向廝殺過來。
十九聽到了身後的聲音,但是她根本不敢回頭看,腳步也絲毫不敢停下。
饒是如此,不斷有刀鋒在她後頸劃過,削掉她數捋頭發,令她後頸的寒毛豎立,渾身幾乎血液逆流。
眼看著水邊已到,刺客已經猜出她的意圖,瘋了一樣的攻擊,廝殺聲已近在耳邊,十九把畢生所有的力氣都使上,將步子跨到最大,在岸邊上猛力一蹬——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親了一口┗|`O′|┛
閻溫:癡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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