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本來以為閻溫肯定要發作她, 嚇得不敢抬眼看人。
硬著頭皮等了一會兒,閻溫隻是堪稱溫柔的抹掉她的眼淚, 又說了那樣一句話,讓十九的眼淚更加止不住, 啪嗒啪嗒的朝下掉。
“陛下,這麼多人看著呢。”
閻溫無奈, 托著十九的小臉, 從兜裡掏出金雲令給她抹眼淚。
其實他想發作來著,小傀儡並不是第一次直呼他名諱,上次昏睡的時候,在馬車中就已經叫過一次, 這一次更是過分, 直接抖起了威風。
方才他走過來也確實想要發火,但他還沒怎麼樣,小傀儡就已經嚇哭了。
喊他名字的時候氣勢如虹,他一轉頭就嚇的爬都爬不起來, 閻溫那點兒火,讓十九這兩種極端的表現給搞得隻想笑。
“陛下。”閻溫見她哭起來沒完, 語調中帶上了威脅。
伸出手給她整理了一下衣襟, 又拆下了鳳冕,將十九的頭發徹底放下來, 五指為梳好賴給她理了理, 叫她不至於像個瘋子一般。
“大人……”抽抽噎噎的叫了一聲。
她剛才那一嗓子喊出去, 閻溫絕無可能不生氣, 這會兒不知道因為什麼沒有發作,可十九不敢忘形。
“青山,送陛下回寢宮。”閻溫說著,將手中拿著的鳳冕遞給了青山,轉身要走,十九立馬又揪住了他的袖子。
她惹了人,現在怕的要死,但她不能讓閻溫這麼走,讓他這麼走了,內侍監這輩子就彆想去了。
閻溫朝前走了一步,才發現袖子被揪,他轉頭看向十九,十九正眼淚汪汪的看著他。
閻溫暗自歎一口氣,將手臂伸到十九的跟前讓她扶,語調陰陽怪氣道,“老奴親自送陛下回寢殿,陛下這回可滿意了?”
十九怕閻溫反悔,顧不得他說話什麼語氣,甚至連他的眼神臉色都不去看了,抓著閻溫的手臂,準備先把人弄到鳳棲宮再說。
她方才膝蓋磕的嚴重,說話的這一會兒都是一條腿著力,站著的時候倒是沒什麼,一走動起來,即便扶著閻溫的手臂,也還是疼的一抽氣。
恰好十九磕著的是左腿,而閻溫正在她的左邊,十九膝蓋一撐,疼瞬間一彎,眼看著要朝地上跪,再跪一下她的膝蓋骨就廢了,索性就著閻溫的手臂,撞到他的懷裡,整個人掛到他身上。
如果是換成另一個男人,隨便一個男人,十九這種舉動就是明晃晃的投懷送抱。
可閻溫是個閹人,十九隻要不把他扒了捆起來,趴著他的耳邊喊著要搞他,他還真覺不出來十九是想要勾搭他。
所以十九掛在閻溫的身上,忐忑的低頭不敢看人,閻溫卻是垂頭看向她的膝蓋,見她的腳不敢挨地,像被踩了抓的狗子,隻好伸手圈住了十九的腰。
閻溫將十九身上的力度大部分轉移到自己身上,直接用胳膊夾著她,抬步朝著議事殿外走去。
十九一半歡喜一半憂,這老東西明顯是絲毫沒覺得兩人的姿勢有什麼不妥,十九猜想閻溫壓根兒就沒把她當成一個女人……
不過轉念又一想,能被閻溫這樣半抱著走,管他因為什麼,抱到才是實惠的。
且聽這個那個說閻溫從不喜人近身,現在不也跟他貼在一塊兒麼。
十九兩隻手都箍在閻溫的腰上,該占便宜占便宜,一蹦一蹦的跟著閻溫的腳步,朝著鳳棲宮的方向走。
青山跟在兩人身後,一直看著兩人姿勢,表情幾變,他身後跟著一大堆奴仆,卻個個都垂首隻看著腳下的路,和前方人的後腳跟,連頭都不敢抬。
到了鳳棲宮門口,閻溫將十九交給青山,吩咐道,“傳太醫給陛下看看。”
青山不敢用夾著十九的方式,值得趕緊伸出雙臂架住十九,聽著閻溫的吩咐,點頭應是。
可閻溫還未等轉身,又被十九揪住了袖子。
他轉頭有些不耐煩瞪向十九,十九動了動嘴唇,沒有直接提閻溫說話不算數的事,而是委婉道,“天氣這麼熱,大人……進去裡喝杯茶吧。”
十九打著先把閻溫糊弄進去的算盤,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閻溫有一大堆的公事要處理,原本是沒有心情陪十九扯淡,他也很清楚十九打的是什麼主意。
本來手都伸到了懷中,見十九那一副明明漏洞百出,還自以為很精明的樣子,忍不住就想看她急的螞蟻一樣在熱鍋台上亂竄的樣子。
於是閻溫將伸到懷裡的手又拿出來,點了點頭,又用胳膊夾住了十九,朝著鳳棲宮裡頭拖了進去。
青山老臉抽搐,趕緊吩咐身邊的內侍給兩人泡茶,又打發一人去請太醫,自己則是快步跟了進去。
十九一路被閻溫夾著腦袋,雖然腿沒有著力,可是腦袋被夾的生疼。
就不能好好抱著她嗎?!
十九氣得直想咬閻溫的腰,總算被鬆開,兩人已經進了裡間。
閻溫掐著十九的肩膀,掐小雞子一樣,將她放到鳳床上,這才鬆了手,轉身走到了桌邊坐下。
青山跟進來,站在外間,等到茶泡好,他從小內侍的手上接過,端到了裡間,放在閻溫的手邊。
十九坐在床邊上,腦中想著怎麼開口,要是早上那一會兒,就直接開口埋怨閻溫也沒什麼,可是方才她狗膽包天,當著眾人的麵耍女皇威風……直接說的話她怕閻溫發難。
青山奉茶之後就退下,十九坐在床邊上,一個勁兒的摳床沿,閻溫端著茶盞慢慢的吹,慢慢的吸溜,等著十九開口。
好半晌,十九才吭哧癟肚開口叫人,“大人……”
閻溫轉頭看她,十九舔了舔嘴唇,委婉道,“前兩日的甜湯還合大人胃口嗎?若不然,我再命人……”
“不知道,”閻溫說,“我沒喝。”
十九愣了一下,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這老東西還跟她這裝呢,他手下明明說他喝了……
19想了想,又道,“這兩日,膳食房又送來一種甜糕,清茶味,不膩……”
她說著一錯不錯的觀察著閻溫,見提到甜糕的時候,他的動作微頓,心裡桀桀笑起來。
果然還是喜歡甜的東西,喜全還說他從不吃甜,純粹扯淡。
十九立刻道,“我這就命人去膳房取一些。”
“青山。”十九朝外間喊。
但是外間卻並沒有回應,十九頓了頓又喊道,“青山?”
青山還是沒有回應,十九疑惑的起身,一時忘了自己的腿已經傷了,才一站起來,就要朝著地上撲。
閻溫一直觀察著小傀儡,琢磨著她到底能怎麼開口。
在十九從甜湯作為切入口的時候,閻溫就挑了挑眉。
果然聰明,知道迂回,也知道從自己的“好意”去引他心軟。
不過心裡才誇讚她兩句,眼見著人從鳳床上站起來,邁步就要摔。
這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
閻溫放下茶盞,快速朝著鳳床的方向跨了幾步,不過桌案離鳳床的距離有些遠,他跑到地方十九已經摔了。
好在十九在摔到地上之前想起她腿受傷的事情,迅速在半空中偏了一下身子,摔在地上是用一種四腳朝天的造型,後尾巴骨先落地。
結結實實的咚的一聲。
“噗……”閻溫被她的樣子逗笑了,十九仰著頭看閻溫,閻溫的笑迅速收起。
十九的尾巴骨磕得生疼,顫巍巍的朝著閻溫伸出手,見閻溫嘴角又泛出笑意,心想著她摔了一下也算值得,至少將人逗笑了。
閻溫的臉色緩和,她立刻轉變策略,朝著閻溫又晃了晃手,“快,閻愛卿,扶朕一把。”
閻溫果然伸手扶她,態度堪稱溫和。
這老東西也沒那麼難哄嘛!
十九被重新扶到鳳床上,才在心裡麵慶幸,腿上的傷處就被閻溫按住了。
他的動作不輕不重,正保持在十九很疼但能忍的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