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啊啊啊(1 / 2)

隨著閻溫突然湊近的舉動, 他身上的血腥味也瞬時鑽入十九的鼻腔。

而相比這味道, 湊近了看閻溫身上大片殷紅, 給十九的衝擊力更大。

她實在是被閻溫這幅形容嚇到。抽氣太猛,彎著腰咳了一會, 稍稍緩過來一些, 就趕緊湊近閻溫, 伸手在他的胸襟和下顎處摸索, 摸了一手的腥黏。

“大人可是受傷了?”十九一雙手將閻溫凡是染血的地方都摸了一遍, 並沒有找到任何的傷口。

最後摸到閻溫的手指,這才發現他左手中指的指甲劈了。

指甲劈了絕對不可能造成這種血崩的效果。

十九稍稍一猜想, 就想到閻溫估計是又去了水牢,這一身血怕是在彆人的身上沾染的。

閻溫始終沒有吭聲, 垂頭站在十九的麵前,神色晦暗不明。

兩人沉默站了一會兒, 十九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出聲道,“大人要換衣袍,我幫大人吧。”

閻溫還是沒有應聲,十九伸手解開了他的腰封,將自己手上的血跡蹭在他的衣袍上,左右他衣袍上都是血。

將閻溫的外衫脫下來搭在屏風上,雪白的中衣上, 也被侵染透了大片。尤其是衣領處, 連著閻溫的下顎, 都被染了不小一片。

這擦也擦不乾淨,十九說,“我命人為大人準備浴湯吧。”

閻溫杵在那裡,像一個木頭人一樣,無論十九說什麼,他都不吭聲,但是十九邁步要朝外走吩咐喜全的時候,閻溫卻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冰涼的染血的指尖,在十九的下頜處印了一個紅印。

十九感覺到下顎一涼,不由得伸手握住閻溫的手。

“不怕麼。”閻溫的聲音有些飄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問了這麼一句。

十九卻是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仰著一張小臉看著閻溫,視線劃過他凶戾未消的眉眼,一字一句道,“怕。”

十九說,“我隻怕這一身的血是大人的。”

閻溫鬆開十九的下顎,閉了閉眼睛,低聲道,“用布巾先擦一下,現在沒有力氣沐浴。”

十九想接話,說你沒力氣我幫你洗,但是閻溫十分忌諱旁人近身,就是因為他身有殘疾。

不許人伺候也是如此,若是十九說了,又會引得他發怒。

於是十九隻好應了一聲,轉過屏風外一看,水盆中已經備好了水,應當是先前喜全送過來的。

十九擰了布巾,又回到屏風後,順手解開閻溫的衣襟,將他染血的中衣朝著兩側肩頭脫下一點。

才把布巾貼上去,閻溫就按住了她的手。

“出去吧。”閻溫說。

十九從善如流,將布巾給閻溫,然後自覺的轉到屏風後麵,隻把一隻小手從屏風後伸出來,“大人若是需要洗布巾就交給我。”

閻溫看著十九的手,那上麵還殘留著在他身上沾染的血跡,他擦著下額的動作一頓。

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小傀儡是說該她膽子大,還是膽子小。

平日裡動不動就能嚇哭,可他剛才那副樣子,小傀儡也竟然敢朝著他伸手。

“大人,手上的指甲傷了,莫要用左手。”十九不放心的叮囑。

閻溫正要將布巾遞到左手上,聞言抬起來看了看,指甲確實掀起來了一塊。

他皺著眉,想著剛才在水牢之中,空相那禿驢和尚,不下狠手就不肯張嘴說話。

這些日子單懷已經審了他好幾次,但他嘴緊的很,不肯透露任何的有用消息。

閻溫一直病著,可算病好了一些,眼見的事情全無進展,一著急就親自動手了。

閻溫真正動手的時候,就不會再逼問,不會嚇唬對方,甚至連句話都不會說,隻悶頭乾,幾套刑具結結實實輪下來,人已經沒有人樣。

那禿驢最後受不了,嘶啞著嗓子自己招的。

即便他招了,閻溫也是將那一套刑具徹底在他的身上招呼完才鬆了手。

鬆手的時候,禿驢已經出氣多進氣少,閻溫猜想著他應該是用力過猛,刑具操作不當,以至於指甲撕裂。

他動手後,中途看水牢內侍都受不了出去了,連單懷都看不下去,麵對著牆站著,他滿手滿身都是血,用力用到手上都麻了,從水牢出來一直到剛才,若不是小傀儡提醒,他並沒有發現自己的指甲破了。

閻溫將沾血的布巾遞給十九,十九接過就去清洗,洗乾淨了再遞給閻溫。

輪換幾次後,十九開口,“大人,我去換一下水,水已經臟了。”

閻溫將自己的中衣脫了,用布巾擦著胸口。

聽到十九的話“嗯”了一聲。

他看著布巾上的血跡,想到今天從那老禿驢嘴裡撬出來的消息,臉色不由得越來越沉。

莊林寺隻是冰山一角,揭開這一層遮羞的幕布,閻溫隻是窺見了一點點其中的腐爛,就被惡心的想吐。

不僅是像莊林寺這種寺廟,在各地,也有打著施粥行善舉,甚至頂著大善人的名號,直接收留流民和乞丐的地方,也都背地裡乾著販賣人口的買賣。

這龐大的關係網,閻溫扯開了一道口子之後,才窺見了其中讓他毛骨悚然的內情,組織已經不能隻用販賣奴隸來稱呼,連沒人認識的乞丐,無親戚可投奔的流民,甚至是當地沒有人管沒人在意的孤寡,都會被卷到其中販賣到不知處。

男女老幼,除了沒有勞動能力的人,否則一概不會放過。

他們之所以大批量的販賣人口卻沒能被發現,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從不動和親戚鄰友來往頻繁的人。

例如本地的乞丐,隻要他在城中混得臉熟,就不會被殃及,流民若是有親戚可投奔,也不會遭難。

據莊林寺的禿驢交代,人販子手中都有一個名單。

這名單中的人,都是有著各方牽連的人,他們如果突然消失,會引起人們的疑惑甚至尋找,這種人哪怕朝著販賣人的眼前晃悠,朝著他們的網中撞,也不會被抓。

相反,那些無依無靠,無人投奔,無親無故的人,就會成為待宰的肥羊,稍有不慎就會遭殃,這一類人被人販子稱為活銀兩。

而且那老禿驢說,這些人若是落入人販的手中去處也不一樣。

孩童幼小,若是男童,會被送入訓練死士這一類的地方,或是賣入大戶人家。

而女眷無論大小老幼,除各地的妓館之外,容貌秀美的,另有其他不明去處。

至於強壯的男丁,則會被集體販賣,至於去向何處,老禿驢一口牙被生生拔光也沒說,估計是真的不知道。

而這其中最慘無人道的,是有些流民是拖家帶口頭逃難,一家人落入人販手中,賣豬肉一樣,被割據開來獨立販賣,自此天涯路遠,人間地獄,怕是再無相見之日。

閻溫想到這裡,抓著布巾的手不自覺的收緊,翻起的指甲因為用力,再一次湧出了血。

十九伸手等了許久,不見閻溫將布巾遞給他,悄悄的側頭探入屏風看了一眼,就見閻溫抓著布巾閉著眼睛,整個人都在小幅度的顫抖,抓著布巾的左手,血順著手指沒入布巾,已經紅了好大一塊。

“大人,”十九趕緊走到閻溫的身邊,伸手去扳他的手,避開他受傷的手指,拽出他手中的布巾,“大人快給我,你手指又流血了。”

閻溫猛的睜開眼,濃重的憎恨和哀傷在他的眼中交織成血絲,他看著十九,眼睛卻沒有聚焦,像是通過十九在看著其他人,這眼神讓十九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後頸的汗毛根根豎立。

她有一種錯覺,覺得下一刻閻溫就會伸出手掐死她。

不過閻溫並沒有動手,好半晌,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十九的身上,語調帶著一種無奈的惱怒,埋怨道,“你怎麼又進來了。”

十九一口長氣籲出,連忙上前抓住閻溫的手,用布巾在他手指的周圍擦拭血跡。

“大人,莫要再用力了,指甲如果全都脫落,你的手指以後該使不上力了。”

閻溫輕歎了一口,不知抱著什麼樣的心態,伸出另一隻手落在十九的頭上,摩挲了一下她的腦袋。

“去找喜全,讓他拿些傷藥過來。”

“那大人莫要再用力了……”十九被閻溫按著腦袋,仰頭很費勁兒,隻好將眼睛竭力向上翻,閻溫點了點頭,推著她的腦袋,“你快去。”

十九這才拿著布巾轉過屏風,清洗好了之後又遞回給閻溫。

催促他,“大人再擦一擦,趕快將衣服穿上吧,一會兒該著涼了。”

十九說完之後轉身去找喜全要傷藥,閻溫很快擦好,重新穿好了衣袍,走到了床邊坐下。

十九很快拿著傷藥回來了。

“大人,喜全說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十九站在屏風的旁邊,看著半靠在床上的閻溫。

見閻溫沒有反應,十九又說,“我扶大人去軟榻上藥,順便大人也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

閻溫給那老禿驢一共上了七套刑,血腥味聞了一上午,那還有胃口吃東西。

他皺著眉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覺得十九實在太吵了,煩人死了,他現在就想把那小牌子收回來。

十九跟閻溫軟磨硬泡這麼多天,有些吃透閻溫的性格,閻溫雖然脾氣特彆不好,但閻溫並不是不知道好賴,隻要是真心為他好的舉動,即便他煩的很,也都會忍著不發作。

因此十九沒得到閻溫的回答,也敢自顧自的走到床邊,將閻溫的腿從床上挪下來,蹲在地上給他穿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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