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轉首無情(1 / 2)

哪有什麼不好, 閻溫在十九心中一直好得都不得了。

可是閻溫為什麼會突然就發瘋了,十九根本也想不通, 喜全在十九的心裡麵, 除了朋友之外印象還停留在一個小內侍上,十九喜歡閻溫從來也不因為他是不是閹人,她對閹人又沒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怎麼可能對喜全有什麼?

而這已經是喜全第二次因為十九險些遭遇無妄之災,第一次閻溫非要把喜全朝她的鳳床上塞, 這一次更離譜,直接要人淨身進宮伺候,這都是些什麼事兒!

十九心中無奈至極, 但是又真的怕閻溫一賭氣,害了喜全。

“大人在我心中從來無人可比,”十九勾住閻溫的脖子,索性借著他的勁兒從地上站起來, 也不管閻溫是否推她,硬鑽進閻溫的懷裡。

“大人莫要惱了,我以後再不與他說話便是……”

十九抱著閻溫,一路推著他朝議事殿中進, 希望換一個場地能讓閻溫冷靜下來。

為了防止閻溫再因為喜全動怒, 十九將閻溫推進議事殿中,這期間甚至沒有回頭再看喜全一眼。

喜全一直在求饒, 一身淺紫色長衫這一會兒已經在地上滾的臟汙不堪, 咚咚的磕頭聲不斷傳來, 十九聽得心驚肉跳,仿佛又回到了盛夏時節,閻溫非要將喜全往自己床上塞的時候。

十九將閻溫推入議事殿後,抱著閻溫的腰不放,在他的懷中小貓一樣蹭來蹭去,一個勁兒的討饒,“大人莫惱,我真是在殿中熱了出去才會臉紅,並不是因為見他欣喜,我隻有見了大人才會欣喜……”

好半晌,閻溫身體僵硬才緩和一些,十九微微籲出一口氣,以為閻溫這個瘋勁兒是過了。

殊不知十九越是這種態度,閻溫的怒氣卻沒來由的更盛。

她總是能夠這樣!閻溫知道,十九說不與喜全說話,那以後便真的不會同他說話。

她總是能夠說怎樣便怎樣,明明是一個傀儡,明明弱小又無害,卻能言出必踐,與你好時,便好得讓人心顫,可若要收回這份好意,也不過一句話而已,從不給人一點反應的機會。

閻溫自從跟十九在一塊兒之後,因為慢熱,無數次吃這種虧,日積月累,如今屬實是心火大盛。

他甚至不合時宜的想起一句話——最是無情帝王心。

他此刻再次覺得,小傀儡沒有真的被老皇帝承認,不能名正言順的做帝王,簡直是古雲國的損失。

“你不是一向與他要好嗎?從前每次進內院的時候,但凡進不得門都要喊喜全,”閻溫麵紅耳赤,卻不是羞的而是怒,他問十九,“喜全沒少偷著幫你,如今你卻真是狠心,說不同他說話,便是他跪在外麵磕得頭破血流,也不肯再回頭看一眼了嗎?”

閻溫借題發揮,不過是在惱怒十九,他想讓十九和他爭辯,想讓十九放慢節奏,他跟不上十九的思路,眼看著十九各種試探的小觸角,他反應稍稍慢一點的時候就縮回去了,然後便再也不肯伸出。

他又不知如何像十九一樣去調情,去示愛,這種感覺簡直要把閻溫給憋瘋了。

他也想要直接說出口,可是閻溫根本舉不出例子,每一件都是拿出來小之又小的事情,哪一種都不是能拿出來說的事情。

比如十九每頓飯必會給他夾菜,每次離他遠一些的東西,隻要他看一眼十九便會挪到他的身邊。

閻溫對於這種小事非常的享受,有一次發現十九總是顧著他,自己吃的很少,便要十九不必忙活,自己多吃一些。

然後十九便真的不再忙活,用膳的時候隻顧往自己嘴裡劃拉,再也不給閻溫夾菜了……

這樣的小事說出來,就是他要來的溫柔,他不想要,要來的東西就不是那個滋味了。

可十九不去做,他又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去怨,怨了的話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失心瘋。

還有便是關於兩人更進一步的親密,閻溫其實已經被十九說動了,正準備半推半就得從了,十九卻突然規矩起來,連他的被窩都不鑽了,他每天纏著的十九親昵,希望十九能夠再主動一點,可是她卻再沒有主動過……

閻溫本身就對自己的殘缺有所忌諱,是非常的忌諱,他根本無法主動暴露自己的殘缺,他想的太多了,現在甚至無法準確猜測十九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十九已經嫌棄他,怕自己若是提出要求再被拒絕……閻溫真的經不住拒絕,十九莫說是言語上拒絕,哪怕是表情有一丁點的不願,閻溫恐怕這一輩子都再提不起勇氣。

溫清平說的沒錯,閻溫不過是麵上剛硬。

他的所有剛強都是傷疤做成的鎧甲,他與十九不同,自尊心過重,又因為缺少強大的心理支撐,耍狠玩心計能夠無往不利,但在感情上根本就是紙糊的老虎。

十九不一樣,她這種自小翻滾在淤泥之中,本身又具有避禍的能力,再加上她阿娘雖然是一個女奴,卻與閻溫的母親早逝不同,她的阿娘是真真切切的疼愛她長大。

所以十九是翻滾出的一身銅皮鐵骨,她強悍的自愈能力,致使她即便被閻溫各種刁難,各種莫名其妙的找茬撒火,也能夠很快自愈。

閻溫卻不能,他打開世界,讓十九走進來,讓十九觸碰他的鎧甲,那看似無堅不摧,卻一根手指就能捅漏,十九又聽到閻溫的痛哼便收手,再換其他的地方。

閻溫如今被她弄得“千瘡百孔”一雙手都不知該捂哪裡的傷口好,怎能不惱怒。

可他這種借題發揮,十九若是能夠聽懂,那她也就不至於讓閻溫活生生憋到現在才發作。

在十九的角度,便是閻溫不讓她同喜全說話,她真不說了吧,閻溫又說她絕情。

這和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是一個道理,就是把人往死裡搞。

十九深呼吸一口氣,緩緩的吐出,捧著閻溫的臉道,“那大人說如何?大人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十九說,“可是喜全是他的父親托孤於大人,這是大人親口與我說的,我不過是怕大人一時誤會,衝動做出後悔的事。”

十九抿了抿嘴唇,看著閻溫死死皺在一起的眉心,閉了閉眼道,“大人若真想讓他淨身進宮做內侍,那便隨大人心意,不過淨身之後莫要派到我的身邊來,隨便扔到哪處角落,要麼就派到前朝宮妃那裡去。”

閻溫難以置信的看著十九,十九又道,“我不希望他橫在我與大人之間,他從前確實幫我,可我也幫過他算扯平了,至於大人所說殘缺或者不殘缺……我心悅大人,隻因為大人是大人而已,至於大人是否殘缺,於我來說並無差彆。”

十九說完這一番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便索性鬆開閻溫轉身朝著議事殿外走。

不相信閻溫是因為她和喜全說兩句話就發作,可閻溫那個臭脾氣又問不出什麼,越勸越怒,她也屬實沒有其他的辦法。

十九是從議事殿的前殿走的,她答應閻溫不再看喜全一眼,便是寧可繞遠從前麵走,也不敢再路過後院,萬一等會閻溫嘴一歪,再說她路過喜全身邊和他眉來眼去了,十九就算是想跳湖,這大冬天的也隻能砸在冰上,洗不乾淨冤屈隻能一頭磕死了。

她走得四平八穩,麵上平靜如水,內心波濤翻滾。

十九是在賭,賭閻溫不可能真的那麼沒有理智,閻溫已經將喜全送出宮,為的便是讓他脫離太監的身份,可見他對於喜全父親的托孤並非不重視,十九就不信他真的能因為這點破事兒,就把人家一根獨苗給掐折了。

若真的是那樣,那便不是她愛慕的大人了。

閻溫本就是仗著十九必定會為喜全求情,才會借此發難,可十九象征性的求了幾句,便甩袖不管,將閻溫與喜全都晾在了那裡。

議事殿的前後殿門全都開著,冷風穿堂而過,閻溫站在大廳之中,看著十九轉彎消失的背影,隻覺得自己通體冰涼。

他忍了這麼長的時間,就是怕自己這臭脾氣將十九越推越遠,他明明知道十九隻要觸到他的逆鱗便會迅速退縮,可這才幾句話而已,她退的也太快了,連就坡下驢的機會都不給。

閻溫恨不得捶胸頓足,他應該剛才就聽勸的……

十九注定賭不輸,喜全父親曾經對閻溫有恩,雪中送炭之情,抵得上無數次錦上添花,不可能將人家的獨苗掐折了,他還要給人家娶媳婦呢……

閻溫從議事殿後麵出來,親手將喜全扶起來,聽他戰戰兢兢的報告了晉江閣中的事情,安撫幾句便打發他走了。

閻溫坐在議事殿中愣了好久,一直到日頭快落下,他才像一個離家出走沒有人找,隻能自己偷偷溜回家的小孩子一樣,耷拉著腦袋回到鳳棲宮。

這一天開始,兩人無緣無故的就陷入了冷戰,但其實就是閻溫單方麵陷入冷戰。

在十九看來,閻溫就是蔫了一點,像沒澆水的禾苗,處理奏章慢騰騰的,晚上不拖到她睡死了不肯上床,平時的話急劇減少總是眉頭深鎖。

幾天下來,十九懷疑朝中是不是又出了什麼大事。

托青山派人去問,可拔了丞相這毒樹之後,朝中形勢一邊倒向閻溫,雖說有幾個梗著脖子的言官不肯“同流合汙”。

組成了一個梗脖子小聯盟,可也根本達不到和閻溫作對的級彆。

朝中無事,閻溫身體又沒什麼毛病,說是和自己鬨彆扭,十九同他說話他都會溫聲溫氣得好好回答,吃東西也沒見少,還比以前聽話了,無論十九給他端什麼湯他都會喝。

最重要他沒張羅著回內院,十九想不出閻溫這是和她在冷戰,隻覺得他是前段時間累到了現在提不起心力而已。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就連除夕的宮宴上,閻溫也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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