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溫如瑩說過類似的話,但心態完全不同。
秦子遊顯然也很了解,謙遜道:“還是楚仙師給我憑仗。”
楚慎行不置可否。
他想通了。
與八百年前、未至弱冠的自己爭高低,實在有些幼稚。
楚慎行將秦子遊平等看待,但這份“平等”,並不能抹掉兩人修為、年紀,乃至眼界上的差異。
他尊重秦子遊,是尊重過去的自己,想告訴他:你堅持的事情不可笑。
楚慎行也想看看,如果沒有歸元宗影響,秦子遊不必再斬斷塵緣、一心歸宗。那他往後,又會有什麼變化,是否會成為另一個自己。
還是擁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坦然接受、包容了少年的恃寵而驕,告訴他:“我有個仇人,從前收我當弟子,後來又害我。我原本是金丹修為,到現在,子遊,你看不出,我卻可以實話告訴你:不過築基。我被他害到金丹破碎,就連道基,也不穩固。”
秦子遊眉尖一點點攏起。
他一麵同情楚仙師,覺得害他的人著實可惡,一麵想: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楚慎行道。
他看少年露出“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的表情,笑了下,進一步解釋:“眼下,他又欲收你為徒。”
秦子遊在腦海中捋著其中關竅。
他輕輕“啊”了聲:“怎會如此?”
楚慎行道:“我不知你我是為何被他盯上,但子遊,有我前車之鑒,你又會被如何對待,可想而知。”
秦子遊身體往後靠了下,歪歪斜斜,眼神放空,重複:“怎會如此。”
在受到了強烈衝擊時,他似乎總會這樣,念著這四個字。
這回,又有青藤爬上少年肩頸,矯正他的坐姿。秦子遊一臉一言難儘,看楚慎行,委婉地:“楚仙師也不必總在意這些小事。”
楚慎行說:“既要修行,當身如修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秦子遊跟著念:“如金如錫,如圭如璧……既如此,楚仙師也該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楚慎行反問:“我沒有嗎?”
秦子遊有意露出挑剔目光。
楚慎行任他打量。
秦子遊看來看去不得不承認:楚仙師這般模樣,充耳琇瑩,會弁如星。如若自己是女郎,興許也要朝他投花擲果。
他想一想,問:“楚仙師的‘師尊’,可是歸元宗哪位仙師?”
楚慎行答:“是。”
秦子遊乾脆問:“是宋真人?”
楚慎行答:“是。”
秦子遊嘟嘟囔囔:“果真如此。”
聯係前幾日動向,這很容易猜到。
如果秦子遊對歸元宗了解更多一些,他或許會聽說,宋真人尚無親傳弟子。可即便如此,劍峰內門弟子上百,外門弟子上千,認真說來,他們全部都是宋真人的徒弟。所以秦子遊不會覺得楚慎行的話裡有破綻。
楚仙師既曾有金丹修為,那他師尊總該是元嬰真人。又長於使劍,加上先前楚仙師帶他看得那些事,答案便呼之欲出。
先前已經失望過,這會兒,秦子遊平靜地接受這個答案。
少年想了片刻,隻餘一個問題。
他問:“楚仙師先前為何不告訴我?”
楚慎行定定看他。
他目光沉鬱,語氣裡帶著點難言的情緒,對秦子遊道:“宋安騙我百年,我看不清他真麵目,對他一心孺慕。子遊,我要你看清他,也看清我。”
這話印入秦子遊心中。
楚慎行話音剛落,他便信了。
的確,如果楚仙師隻是空口白牙地告訴他,歸元宗仙師視凡人為芻狗,自己恐怕不以為意。
如果楚仙師裝模作樣,不把這些目的暴露出來。秦子遊捫心自問,覺得當下可能會覺得楚仙師千好萬好,可到日後,總有懷疑,兩人便生間隙。
不如像現在這樣,從一開始,就攤開說。期待降到最低,往後,便隻有增加的餘地。
楚慎行道:“子遊,我來找你、幫你,都是在利用你,隻因我不願意讓宋安稱心如意。但倘若你點頭,我定會傾心教你。往後,待我恢複修為,朝宋安報仇雪恨——到那時候,你若想走,我也任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善戲謔兮,不為虐兮”、“充耳琇瑩,會弁如星”……出自《國風·衛風·淇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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