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人不能更改回蹤陣中圖景。這夜屋中闃黑,外間月色黯淡,很難看清來人。
楚慎行忽而笑道:“莫非是這位夫人的奸夫不成?”
莫浪愁心說:還挺有可能。
秦子遊照舊抿著唇,嚴陣以待。
楚慎行看他,歎口氣,心想,難道道侶從前也是這般性子?不是說不有趣,但總想要多逗弄一下,最好看他惱羞成怒,又被自己全盤鎮壓。
他心裡轉著這些念頭,前方情境還在發展。黑暗之中,有了窸窸窣窣的解衣裳響動,兩人很快交纏在一起。到此刻,男人粗喘之中,額外多了句“娘親”。
秦子遊冷靜的麵容上出現一絲裂痕。
莫浪愁照舊目瞪口呆,而楚慎行望著秦子遊,無聲大笑。
秦子遊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口中默念歸元心法,強迫自己平心靜氣。
好在夜晚很快過去。
天光再照進來時,年輕夫人麵上多了一絲不同風情,隻是年邁的員外不曾留意。
他仍然是先拜塑像,過了好一陣,終於出了房子。
無人的角落中,夫人和繼子竊竊私語,談論何時才能到“老東西”的死期。
期間,那中年男子還頗為感懷地握住繼母的手,柔聲說:“我不在的時候,多虧你幫忙照看慧娘親。”
夫人的眼神閃動一下,隻是笑,沒有過多言語。
日子如流水般過去。
很快到了中年男子又要離家的時候。
這日早晨,餐桌上,員外咳嗽一聲,難得肅容,對長子教導一番。看中年男子的神情,楚慎行三人皆能猜出,此人耳朵都要起繭子。
幾人百無聊賴,秦子遊甚至開始考慮,看完這二十餘天中回蹤陣的圖景,是否太過浪費時間、精力。
這時候,員外提出一句,要長子臨走之前,也去拜一拜那尊塑像。
中年男子皺眉,看起來對此十分不以為然。但見員外堅持,他也並不抗拒,隨著父親走到屋中。
員外點燃幾支香,看起來頗為虔誠。
繚繚煙氣之中,員外掛在嘴邊、翻來覆去念叨的話終於有了不同。
他頗認真,求祖先保佑,讓自己長子在外平安。
聽到這裡,秦子遊繞到男人麵前,仔細看此人麵容。
他見中年男人臉頰抽搐片刻,望著員外艱難彎下去的背影,眼中怨恨交織,最終又在員外轉頭看來的時候,收斂所有情緒,敷衍地跟著念下。
秦子遊心有預感,再看員外。不出所料,到此刻,在中年男人顯然厭煩的目光之中,員外開始念念叨叨,說:“陸觀啊陸觀,你莫要不當回事!當年你爹我能起家,全靠祖宗庇護。祖宗在,我們陸家就能繼續開枝散葉,千秋萬代。便是皇帝老兒,也沒有咱們一家逍遙自在。”
秦子遊眼皮一跳。
便是楚慎行,此刻也改換神色,認真端詳起塑像。
一根藤枝攀上秦子遊的腰,把他拉開一點,不要遮擋楚慎行視線。
秦子遊眼角抽了抽,一樣回頭,望著那慈眉善目的塑像。柳葉眉,粉白麵,垂眼俯視身前的員外父子,唇角掛著一點淡笑。
時間還在推進。
中年男人離開了,員外回房,慧娘自然再度回到了那間小院。再過數日,她就要一不留神,跌入井中,再重新從中爬出來,攪得整個員外宅、寒山府都不寧靜。
秦子遊分析:“不管和這尊塑像有沒有關係,現在可以肯定,黑影一定是有什麼機緣,以至於實力大增,讓那操縱它的人無力應對。再到如今,黑影的實力,恐怕更加難以預計。”
莫浪愁跟上,說:“還是得知道這宅子裡有什麼東西。”
秦子遊:“陸觀或許能談上一二。”
莫浪愁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有朝一日能和歸元弟子高談闊論。
她說:“隻是不知此人身在何處。”
秦子遊:“他離開寒山府城,至今也有近二十日。”
莫浪愁還要說什麼,忽見楚慎行手一晃,指尖出現一枚信符。
秦子遊“咦”一聲,在自己袖口摸了摸,再看楚慎行,能肯定,這枚信符是從自己這裡摸走的。
而他對此一無所覺。
秦子遊眼皮跳了跳,到底什麼都沒說。
而楚慎行將信符上下拋動兩下,閒閒道:“你我要尋人,實屬麻煩。但這事兒要旁人去做,倒是不難。”
秦子遊眉尖攏起,又散開。
他恍然,說:“是了。凡人進城出城皆需路引,要找人,要當地官員去做,最是方便。”
至於聯絡當地官員,這自然是儒風弟子的事。
秦子遊細細想過一遍,說:“這麼一來,好歹能估算出黑影如今實力如何。隻是哪怕如此,也依然難以想明黑影去處——”
他說著,視線在院子裡徘徊,見眼前場景又到了黑影作亂之時,耳邊還是那聲變了調子的慘叫。
秦子遊忽然靜心,意識到,有了回蹤陣,一切其實都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