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慎行身邊離開時,秦子遊聽了幾句叮囑。
楚慎行告訴他:宋安此人,身上頗多怪異之處,興許在他背後仍有大陰謀。
秦子遊對此心有戚戚。
但楚慎行又明確讓秦子遊知道,年輕劍修此前所猜不錯,宋安的確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要秦子遊掛心他、敬仰他,甚至思慕他。
秦子遊聽在耳中,瞠目結舌。
他在楚慎行說出那句“師長”之後,就明白對方已經記起從前事。可即便如此,聽楚慎行吐露宋安的真正目的,秦子遊還是有些神思恍惚,疑心是道侶愛重自己,於是覺得天下人都要一樣對他心懷覬覦。
這個念頭飄過一瞬,秦子遊眉目裡透出些許糾結,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楚慎行。
這份信任,在世人眼中或許危險、不可思議,他們隻會覺得秦子遊備魔修蠱惑,衝暈頭腦,才惹宋真人傷心失意。
秦子遊不在乎。
他轉而去想,雖然不明白宋安為何如此,但他想要得到自己信任,而自己又需要將宋安引到楚慎行的陣法之中——如此一來,自己該怎麼說、怎麼做?
宋安有萬千手段,秦子遊仔細斟酌言辭,不給對方找到任何漏洞。
而宋安信了。
這讓秦子遊驟然緊張,想:此人一定所謀甚大。
宋安信了之後,拋出靈梭,與秦子遊共乘。
秦子遊拿捏尺度,並不刻意表現什麼。他上了靈梭,也隻是坐在僻靜處。
宋安的目光、神識偶爾要落在他身上。
秦子遊有所覺,露出一點複雜目光,但僅此而已。
宋安不斷詢問係統,想知道如今主角對自己是如何觀感。好在係統不會不耐煩,宋安便知道秦子遊的好感度始終徘徊到三十到四十的範圍之間。仍然不會太高,但對宋安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結果。
他比較沒想到的是,隨著離楚慎行越來越近,秦子遊的好感度又有降低。
宋安最擅長察言觀色。他能看出來,秦子遊雖然竭力掩蓋,但還是有許多憂慮。
宋安有意說:“子遊,你說要我與那位楚道友對峙,想來是聽他說了頗多。那你有無告訴他,我曾對你說過什麼、做過什麼?”
秦子遊眼神微動。
宋安露出一點失望,說:“我自忖待你不薄。劍峰弟子上千,內門弟子也有百餘名。我並非不知曉,諸人都覺得李鴻會是我的第一個親傳弟子。我曾經也這樣考慮過,但李鴻毅力不缺,也有一絲天分,可畢竟不足。”
他像是陷入漫長回憶,和秦子遊說起過往。
宋安說:“我在郢都見你,先覺得這小郎好根骨。既然來了郢都,想來就是要拜入歸元宗的。我看你腰間挎劍,心中欣喜。回去之後,還與趙真人說,我見到一個好苗子,要他莫要與我搶奪。”
秦子遊仿佛動容。
宋安問:“係統?”
係統:“主角對宿主的好感度為41。”
宋安心情激動。
他找回了自己以往攻略的節奏,麵色淡淡,繼續說了下去。
宋安:“到後麵,你果真成了我的弟子。我憂心你不能融入老弟子之中,於是特地叮囑公孫竹,讓他對你多多關照。你修習心法、劍術之後,一日千裡。我覺得與眾弟子一同操練是耽擱你的天分,於是每月都抽出時間,指點你劍術——”
“秦子遊,”宋安難得地叫了秦子遊的全名,而非以往那樣的親昵稱呼,“我自問待你不薄!可你卻……寧肯相信一個魔修,也不信我。”
秦子遊抬頭看他。
青年眉目清逸,眼神複雜,問:“可師尊,我在演武場那樣問你,你卻什麼都未說。”
宋安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眼下是到了要緊時候,自己必須謹慎回答。
如果操作得當,他就算是起死回生!
宋安的語氣仍然強硬,冷笑一聲,說:“你那樣氣勢洶洶來找我,向我下戰帖。我這才知道,你竟然被那魔頭蠱惑至此!往後,你那樣看我,我再說什麼,你又怎麼會信?!”
“師尊……”
秦子遊動容。
他心想:到這一步,宋安還要說這種話。所以楚慎行所講的確是真,自己從前猜測也是真,宋安的確非常在乎自己對他的態度。
雖然無論是楚慎行,還是秦子遊,都不明白其中緣由。
但秦子遊知道:這點可以利用。
他可以順利地把宋安帶去楚慎行麵前。
楚慎行計劃良多,布置周全,他們可以順利斬殺宋安。
想到這裡,秦子遊再忍耐,看宋安的目光都有不同。好在宋安似乎並未察覺,還在為他說出的那些話而沾沾自喜,全然不知道,如今秦子遊看他,恰似看到一株靈植、一隻靈獸。
宋安的嗓音又低了下去。
他仿佛不願再說,隻道:“罷了,便是我如今講了這些,你仍然不會信的。”
秦子遊不言不語。
宋安心念一動,踟躕著,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在這裡用去最後一個使用道具的機會。他想要試探一句,“子遊,我這一番話,你又信了多少,可有信楚慎行言辭的一半多”。可細細想來,又覺得這實在浪費,還是莫要奢侈。
靈梭行於雲上,金輪朝升夕落。
到演武場之變的第六天,靈梭上的二人已經能看到山上清湖。
秦子遊告訴宋安,這就是楚慎行此前定下的見麵地點。
宋安看了那片湖片刻,忽而轉頭看他,問:“子遊,你知道上麵有一個禁錮靈氣的陣法否?”
秦子遊瞳孔一縮。
宋安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