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遠比宋安此前所想要凶險數倍。
在宋安看來,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元嬰尊者”的修為。而楚慎行的底氣,則是他氣運之子的身份。
宋安會有憂心,但那是憂心自己剛一動手,就被天雷劈死,而非楚慎行真的把自己怎麼樣。
然而此刻,原本應該是金丹中期修為的楚慎行,卻驟然高深莫測,到了一個宋安都無法看透的程度。
他驟覺危機,知曉這不是說話的時候。楚慎行一心殺他,劍陣來勢洶洶。
好在宋安尚且可以抵擋。
楚慎行冷眼看他動作,知道宋安經脈中的靈氣越來越少。
前些時候,宋安在姑蘇宮城演武場中與秦子遊對陣,讓秦子遊無從還手。到如今,情勢驟然顛倒,宋安成了一次次跌跤、爬起,愈挫愈勇的一個。
可正如築基期的秦子遊麵對元嬰尊者時的無力,如今宋安麵對楚慎行,一樣難以應對。
他並非那種一心依靠係統的攻略者。在進入本世界後,宋安對修行法訣大感興趣。除去執行任務期間,還有使用了“時日如梭”的時候,其他空當,宋安都在鑽研歸元劍術。
他有修為打底,又有一些天分,還從係統那裡兌換了指導,很快能融會貫通。
宋安曾因此沾沾自得。
但到如今,他擊碎了上百劍影,卻仍有千萬劍影徘徊在外。宋安不知道楚慎行身上發生過什麼,不明白氣運之子究竟為何一息之間有了如此修為。卻又清晰地明白,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離山中靈陣所在越來越近。
楚慎行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要殺宋安,可哪怕修為拔升之後,也依然警惕宋安。故而楚慎行隻讓劍影動手,卻不親自前來。
主角對靈陣作用深為篤信。
宋安察覺。雖然他尚不知道那靈陣有何用處,可能想到,自己一旦踏入其中,就再難以抽身。
不能前去!
但這並非他能做主。
宋安心中愈慌,在麵對麵前劍影的同時,又要運起靈氣,抵抗從四麵八方、頭上腳下而來的其他襲擊。
他疲於應對,乾脆咬咬牙,一心多用,神識鋪開,分辨著每一處劍影的方位、襲擊路線。這讓他輕鬆須臾,但很快,宋安神識使用過度,頭痛欲裂,鼻腔發熱,竟是流下一道血柱來。
宋安不敢再用。
他收回神識,吸取教訓,隻專心應對眼前。即便如此,有諸多警覺、諸多留意,可在無數劍影的逼迫之下,他仍然在靠近那靈陣。
宋安欲逃,偏偏無處可逃!
這一慌,手上就要出錯。
劍影愈發終於,“鏘”的一聲,宋安手上的靈劍被擊落了。
靈劍直直墜入山嶺,帶起一陣尖銳風聲。
宋安欲將其召回,然而在那之前,又有百千劍影對準他,殺氣洶洶。楚慎行低笑一聲,劍影化作實質性的利器,刺在宋安五臟六腑。
宋安慘叫一聲,靈劍也在此刻砸入林間。巨大的衝擊力與山林野地轟然相撞,隻聽得一陣崩裂聲響,硝煙之中,靈劍插在深深坑裡,旁邊落著一隻恰巧飛過、如今被斬成兩半的梵筋猴。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法訣造詣都是空談。
楚慎行宛若逗夠了耗子的貓,露出一個微笑,說:“師尊,你可知我從前有多疼?”
他講話的同時,徘徊在空中的劍影驟然晃動,一起往宋安身上疊去。秦子遊自下而上仰視,隻見宋安身側繞起一片雪亮劍光。所有劍影彙在一處,最後凝作三把靈劍,分彆刺在宋安心頭、丹田、腰腹之上。
溢滿靈氣的獻血從空中滴落,毫不吝嗇地灑在山上。
藤枝不動,卻有山間妖獸冒著危險,湊上前去,貪婪地爭奪著元嬰尊者的寶血。
秦子遊欣喜於道侶如今的實力,又驚愕於道侶如今的實力。他帶著些恍惚,遲疑,想:難道這樣就結束了?
他不知道楚慎行身上是發生了什麼,才讓對方有了這樣的變化,甚至令宋安都不是敵手。這樣輕鬆、輕易,仿若自己之前的一切憂慮,在演武場中所受苦難,對楚慎行的種種憂慮,都成了無謂小事。
秦子遊倒是不因此多心。
他隻是想:等徹底解決掉宋安,一定要好生詢問。
他篤信楚慎行不會有意欺騙、傷害自己,再者說,誰做戲能做到將自己也賠進去、被鐵鏈生生鎖了那樣久的程度?
思緒轉到一半,忽聽又一聲巨響。原來是那已經落入林間的長劍驟然暴起一陣剛烈至極的劍氣,竟然將整座山嶺攔腰砍斷。
此番震蕩甚大,百鳥驚而林獸起。一片呼嘯煙霧之中,秦子遊被猛烈滋長的蔥蘢青藤卷入其中。
青藤護著秦子遊,不讓他被外間動蕩波及。可林中鳥獸未有這般好運,一時之間,又有無數妖獸垂軟在地,竟是被四溢的劍氣生生攪碎肺腑。
藤枝無聲無息地遊過去,倒是能一視同仁地將這些妖獸精血卷在其中。
青藤之中,秦子遊聽到一些令人牙酸的細微動靜。他略有怔忡,細細分辨,隱約覺得那動靜正是從藤枝而來。
這個念頭一起,便有藤枝親昵地纏上他,在他麵頰摩挲,又勾到脖頸。秦子遊略有些癢,忍不住縮了下肩膀,再回神的時候,原先的細微動靜已經散去了,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秦子遊眼皮顫動一下,到底把這也記在自己的疑惑之中,預備往後再說。
他在這片寂靜黑暗中未停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