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刻之前,高牆後的修士們已經察覺到了往此處行來的靈梭。
歸元弟子自是歡呼慶幸,其他門派之人也各自列隊相迎。
再說散修。幾個月來,他們或結交友人,或開闊眼界,一路未有受傷,不曾直麵危險,最後還能落一個好名聲。如此算來,趕來此地“共抗魔修”的決定,當真做得不錯。
一群人想到儒風弟子們此前傳出的消息,彈冠相慶。這樣的環境裡,無人去留意,已經有修士悄然離開。
這幾個月來,因此地正道修士甚多,各顯神通,連南疆北處的瘴氣都淡了些。
魏遠揣著一株露陽草,如同多年前離開郢都時那樣,匆匆行路。
這回心境有了很大不同。
武帝已薨,楚仙師已經能和趙開陽等人平起平坐。這麼說來,他和月娘,大約是真的……安全了?
他們在南疆很久。南疆四處都是霧瘴,連一株草都稀奇。等霧瘴逐漸淡了,終於能看到清透的日光。每往外走一步,就離光明敞亮的日子更近。
四下無人,魏遠說:“算算時候,如今正是隆冬。月娘,我們回家之後煮鍋子吃,如何?”
女郎在他識海裡笑一笑,說:“哎,好。”
他們往陽光下去。
……
……
靈梭既已回到修士之間,就該說明結果,給諸人一個交代。
這一天,於大多碧元修士而言,可謂跌宕起伏,悲喜交加。
他們此前知道天裂已經合攏,如今又得知,是逍遙老祖趕回碧元,阻止了一場浩劫,自然驚喜不已。哪怕並未見到老祖真容,隻是從地麵往靈梭看一眼,都有些飄飄欲仙之感。
往後,卻又知道,一切都僅僅是開始。
修士們相互看看,方才的喜意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很多憂色。
這樣的環境中,諸位掌門召集弟子議事。
散修們的消息渠道則閉塞許多。他們之中,是有“散修盟”存在,但這僅僅是一個鬆散聯盟,平日倒是能打聽些消息。到此刻,完全指不上事。
好在歸元宗大度。一日之後,高樓憑空起。按照歸元接引弟子的意思,諸散修進入其中,隻見麵前便是流水般的席麵。
說是席麵,但並無飲食,唯有靈酒。
散修們原先心事重重,也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直到有人舉起杯子,驚歎:“這竟是任人喝的酒席!我從前,嗝,隻在靈泉裡見過這樣濃鬱的……”
說著說著,又“咕嘟”一口。而後,麵頰泛紅,身子一晃,就要醉靈暈去。
有這般修士在前,往後,散修們躍躍嘗試。不知不覺,諸人大醉。到這會兒,又見歸元樂峰峰主出麵,說起往後安排。
無非兩點。
其一,魔修可能會順著穿梭通道找來不錯,但找來的時間可能是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之後,諸位小友完全不必憂慮至此。
其二,既然魔修趕來的時間無法捉摸,那諸位小友如今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提升自身修為。案上之所以擺著靈酒,也是緣於這方麵的的考慮。
修士們聽著,各有所思。
淩玉說完,回身,悄然歎息。
這話不隻是在告知這些散修,也是在勸慰自己。
一個蘇支目佉,已經讓碧元修士狼狽至此。若有更多魔族,甚至——老祖說了,他不會長久停留於此。碧元大陸往後或許遭逢危難,但至少在此刻,還算清淨安全。再往大千世界,有更重要的戰場,在等待逍遙老祖歸去。
修士們心事換了一輪,暫且不提。
從始至終,也有人心情始終不變。
譬如孟知竹。
那日靈梭歸來,旁人皆是英雄人物。唯有孟峰主,不知去向。
孟知竹事後才知道,這還是幾個自在峰峰主朝逍遙老祖求來的恩典。再往後,門關上,幾位昔日和和氣氣的叔伯看向他,麵色裡帶著一點隱晦的不同,說了靈梭上的事。孟知竹心神巨震,恍然想,原來爹爹竟然想要降於魔修。
孟知竹自是無法相信。可叔伯們的話尚能不信,歸元真人的話卻不得不信。其中更有逍遙老祖,那是所有碧元修士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怎會為難一個小小金丹修士?
孟峰主還帶著一點期待,去看孟知竹。就見孟知竹搖一搖頭,話音艱澀,說:“爹爹,我……”
孟峰主麵色驟然變化。
想到這裡,孟知竹再喝一杯酒。
他心情鬱鬱,無顏麵對自在峰的師兄弟。再者說了,這些日子,他的確是被有意無意忽略的那一個。那些人看孟瑤時,知道孟瑤是從前不受寵的峰主長女,反倒不會對孟瑤“另眼相待”。到孟知竹這裡,卻有所不同。
“你這是第幾杯?!”
旁邊傳來一道女聲。
孟知竹睜眼,醉意朦朧地看,看到一身火紅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