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疼,意識到,哦,這是湘湘。自己的妻子,道侶。
手上的酒杯被奪走。孟知竹下意識地抬手去追,喃喃說:“酒,還我酒。”
謝湘湘看得頭痛,說:“你這是醉成什麼樣子?”
她平日脾氣火爆,到此刻,卻難得有了幾分溫柔。酒杯是不能還回去的,但謝湘湘攙著孟知竹站起,還是溫柔地說,“知竹,咱們回去吧?”
孟知竹卻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胸腔震動,問:“回去?回哪裡去?我爹是自在峰、是整個碧元所有修士之間的罪人。我能回哪裡?還有什麼地方能讓我‘回’去?”
謝湘湘聽著,心疼至極,喃喃叫著“知竹”。
孟知竹看她,忽而又笑一下,說:“湘湘,你莫要管我了。沒了我,旁人照樣會待你好。有了我,你就要和我一樣被彆人瞧不上。”
謝湘湘深呼吸,柳眉倒豎:“我看誰敢瞧不上你我!”
他們這邊折騰,動靜到底大了些,引來其他散修側目。
孟知竹不肯走,謝湘湘倒是能強行拉他,但這顯然更加引人目光。
她頭疼,旁邊卻伸過來一隻手,扶住孟知竹肩膀。
謝湘湘抬眼去看。她毫不意外,理所當然,“陸處安。”
陸處安淡淡說:“知竹醉了,還是先送他回去休息。”
謝湘湘擰眉,想說什麼。但她看孟知竹被陸處安半摟半抱在懷中,還是喃喃要酒,倒是比在自己這邊時安靜一些。而陸處安聽了孟知竹的話,抬眼,去看旁邊的桌案。他看到了傾倒在上麵的酒杯,於是稍稍頷首,酒杯便朝陸處安飛了過來。
謝湘湘忍不住說:“他已經喝了很多。”
陸處安說:“我知道。”
說著,卻有一個小小的壺嘴,從他袖口冒出來,倒了什麼東西進杯中。
他做得光明正大,隻是孟知竹不曾察覺。
陸處安說:“這是百日醉。”
謝湘湘恍然。
到底當了這樣久師兄妹,又一同外出遊曆數次,謝湘湘知道,百日醉多半是陸處安在治病救人時用。一滴下去,能昏上半天。等醒來,骨頭接好,經脈長好,修士不必承受苦痛。
如今,孟知竹無知無覺地喝“酒”。一口下去,暈得七葷八素。
謝湘湘鬆了口氣,一行人這才離開。
這場酒席一共持續了整整三日。
三日之後,一切散去。歸元修士有言,此地便若是霧瘴之中的一個小小洞府。若有道友願意在此閉關,皆隨心意即可。往後道途慢慢,諸君萬望珍重。
歸元修士便這樣離開了。
同時,這也是逍遙老祖與碧元大陸之人的道彆。
逍遙老祖歎道:“我一共也就三壺太清紅雲,如今,算是用掉一壺。”
修士們聽著,尚不知道,又有一壺,如今在楚慎行手中。
楚慎行眼神閃動一下。
這些日子,他始終在考慮一件事。
如今眼看逍遙老祖要走,這是最後說出口的時機。
一片肅凝氣氛之中,楚慎行忽而開口。他朝逍遙老祖一拱手,道:“此前聽老祖說了諸多大千世界之事,隻是不知,元嬰、金丹修士前去,可否有所造化。”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所有人的視線落在楚慎行身上,摻雜著種種驚疑。唯有秦子遊的眼神依然是平和的,楚慎行甚至感受到一點這小子的雀躍。
在秦子遊看來,大千世界之中,雖然有逍遙老祖那樣的強者,但一樣也會有凡人,更有他和師尊這樣的修士。
他已經和師尊遊曆過碧元之上的四海列國,自然,這裡還會有很多他們沒有去的地方,沒有挑戰過的妖獸,但若要遇見,便要耐心找尋。可到了與魔族作戰的大千世界,一切將要簡單很多。
劍修好戰。
楚慎行感受到徒兒的心情,自己也有些輕微的血脈僨張之感。
自東海之後,藤枝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飽飲鮮血。
逍遙老祖和楚慎行、秦子遊確認:“你說這話,可是想隨我一同離去?”
楚、秦師徒自然肯定。
逍遙老祖微微笑一下,說:“可。”
旁人聽了,驚詫更多。白天權心中微微一動,側頭看宋杓。隻見宋杓攏袖而立,麵容清俊,麵色依然帶著蒼白。
白天權歎口氣,到底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