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高聳的血色山巒依然佇立原處, 卻已經沒了從前的聲息。
修士再如何試探,都不見反應。
天上,莊友渠與方璐相覷。
最大的威脅被消除, 他們自然欣喜。但在這同時, 也有喟歎。方才還讓他們膽戰不已的魔物, 竟然這樣被輕鬆斬滅。秦子遊等人從裂口中出來,也不見疲憊受傷, 好像一切輕鬆自如。
可見自己境界實力仍有不足,還是要勤於修行。
呂春來看到吳九齡傷重, 便上前, 替他醫治。
期間, 方璐三人看到新出現的白皎、程雲清等, 不免詢問。
呂春來查看吳九齡的狀況,口中答:“仿佛與楚真人、秦道友有一番故交。再多的,我也不知曉。”
方璐又問:“怎麼不見此前的魔修、人質?”
呂春來看她一眼, 露出一個無奈神情。方璐見到,就明白, 眉目之中透出一點哀思。
雖說是陌生人, 可依然會兔死狐悲。
呂春來思忖片刻,尋出幾枚靈丹,要吳九齡服下,說:“總算救出些人。”
方璐等人歎道:“也是。”
幾人說了幾句,另一邊,秦子遊已經取出靈梭。
靈梭從巴掌大的小物件變大,可承載容納諸多修士。
孔鐸朝方璐等人喊:“呂道友、方道友!先上來!”
呂春來回頭應一聲, 再轉過頭來, 詢問服完靈丹的吳九齡感覺如何。
吳九齡如今可以站起。他感受一番, 回答說,自己丹田中的隱痛已經消去。
隻是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好徹底恢複。
說著,吳九齡朝呂春來露出一張笑臉。呂春來見狀,也跟著笑一下。
幾人上靈梭。
因魔修已經不在,回程倒是不必特地掩飾行蹤。再加上此前那道隱約的“天人感應”,秦子遊下意識覺得,還是要儘快將白皎等人帶到楚慎行麵前。如此一來,更須速度。
靈梭啟動。臨了,秦子遊神識蔓開,最後往下探查一次。
山巒屹立,血池搖曳。
雖然上方開了一道鮮紅裂口,但這魔山並不因之傾頹。如若不出意外,須得過上更多時日,這裡才會被血池同化、吞沒。
可這時候,裂口邊緣,偏偏又有一點翠色。
秦子遊的神識在那點翠色上停留。
直到靈梭往前,離去甚遠。
他終於收回心思,看眼前狀況。
修士們起先聚於一處,卻還是明顯分做兩撥。瀾川修士們自有感歎,也和留在外麵的方璐等人相互詢問。被從魔山之中帶出的人則沉默、四顧,視線落在猩紅色的天空上,久久不能回神。
秦子遊看了片刻,口中道:“諸位道友操勞這番時日,不如……便先各自修整。若往後察覺其他魔物行蹤,再做打算。”
有他這句話,所有人心思一攏。
在秦子遊的控製下,陣法打開了十數道屋門。
修士們各自選擇進入,秦子遊與白皎、程雲清留在其中一間。
此處再無旁人,秦子遊的視線落在麵前這對師兄妹身上。
他看著這兩人的麵色。依然有忐忑、謹慎。與此同時,兩個人身體緊密地貼在一處,儼然彼此信任看重。
再聯想到從前白皎對程雲清的維護、程雲清對那一瓶“藥散”的看重,秦子遊沉吟,開口。
他說的第一句話,卻並非詢問,而是:“我從歸元離去時,曾在後山最高的駁骨樹下埋下一壇金莖露。那會兒想著,去郢都,也花費不了多少時候。等回去了,酒恐怕尚未釀成。再等往後,釀成了,可以請各位師弟師妹一同喝。”
白皎一怔。
程雲清麵上透出些許困惑。
秦子遊微微一笑,眉眼俊秀,透出些許懷念,說:“因師門規矩,築基之後,若再尋吃食,總要避人耳目。酒卻是可以喝的,所有人一起,所有人都開心。”
白皎聽到這裡,麵有動容。
秦子遊察覺,額外看他一眼。
兩人對視,八百年時光仿若在他們的目光中遠去。雖說宋安從中作亂,但秦子遊確確實實在歸元劍峰停留二十餘年。這數千個日夜之中,他起先是許多人的“秦師弟”,再往後,他修為進境,劍術愈高。等到要出發前去姑蘇時,整個劍峰上下,無論內門外門弟子,都要管他叫一句“秦師兄。”
秦子遊想到這裡,問:“白皎,李鴻、公孫竹如今如何?”
白皎唇角扯起些,不算一個笑,低聲答:“李師兄、公孫師兄皆已經去啦。我們將他們的劍埋在劍塚,到魔修攻來之時,公孫師兄的君子劍還護了我些時候。”
秦子遊眼神一晃,輕聲重複:“魔修攻來?”
白皎眼皮跟著顫動,不知是回憶起怎樣場麵,艱難地點頭。
秦子遊喉嚨乾啞,下意識握住自己的手腕。但這一回,並沒有藤枝湊來安撫。
他心頭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