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秦子遊與程雲清、白皎二人的這番對話,兩邊修士一同意識到,這三人有一番故交。
白皎那邊的虛弱修士們麵上原有麻木之色,到當下,卻不由地抬起目光,看著這夥突然出現的修士。
他們看著金善、孔鐸等人,眼神裡逐漸多了希望的光彩。
期間,一名人修麵色忽而變動。他捂住胸口,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血沫碎肉從此人喉嚨嗆出,可見傷重。
見狀,秦子遊皺眉,叫了聲:“呂道友。”
是叫瀾川修士中的那名醫修。
醫修會意、上前,先取了回春丹與元靈丹各一瓶,皆是極品,分給諸人服下。而後,再看前麵那咳嗽的修士的傷勢。
呂春來為其診脈。
神識落入傷者體內,探查他的經脈狀況。
旁人心神皆被牽動,想知道此人狀況如何。
須臾之後,呂春來笑了下,神色輕鬆,帶著安撫之色,說:“莫要擔心,你此前經脈有損,卻並非大事。待吃過回春丹,就該無恙。”
聽了這話,不但受傷修士麵露慶幸,連白皎、程雲清二人麵上都透出幾分欣喜。
秦子遊見狀,心中反倒又多了幾重疑慮。
這群人能在魔物體內停留,卻連最回春丹都不曾有?那他們如何能堅持到現在?
諸多疑惑在秦子遊心頭轉了一圈,但這不是說話的好去處。
秦子遊收斂心思,簡單問:“你們尚能一戰否?”
吃過靈丹的白皎、程雲清二人對視一眼,再看秦子遊,一齊點頭。
秦子遊微微笑了下,說:“好,你們且跟上。還有這些道友,大夥兒莫要憂慮。等到離開此地,再說其他。”
聽了這話,所有人一同點頭。
瀾川修士的隊伍驟然擴大,白皎與程雲清身在人群之中,視線偶爾轉向金善,眼裡多有好奇。
而秦子遊點好人數,再問金善是否休息好,能否去找尋在此處的其他人族、妖族之質。
金善點頭。
他放開嗅覺,臉頰上的幾根毛發輕輕晃動,分辨著周遭氣息。
所有修士屏息靜氣,看這一幕。
因此前魔修在瀾川修士麵前轟然炸開的場麵,秦子遊心中已經有所預感。
但等金善明確告知,此前追蹤的幾道氣息已經消失了,大約皆已身故時,秦子遊聽過,心頭仍然微澀。
他喉頭滾動,日影浮出淡淡靈光。
白皎和程雲清看著這一幕。後者拉住前者手臂,仿佛隻是尋常攙扶。但在其中,又悄然與白皎傳音入密,說起什麼。
秦子遊有所察覺,但不想理會。
他緩慢地想:原來到底是遲了。
此行前來,最初的目的一點兒不剩。
隻是白皎、程雲清的出現,還是讓事情有所轉機。等到斬殺此魔,再將這群莫名現身的修士帶回靈舟,聊作詢問,大約依然能問出許多。
秦子遊安撫諸人,沉聲說:“既然這樣,那你我也無需有所顧忌。”
孔鐸等人的神色一一肅下,見隨著秦子遊這句話,日影劍上靈光暴起,瞄準一個方向,往其上斬去。
肉壁轟然而動,像是一塊柔軟豆鼓,被劃開深深裂口,露出一條“道路”。
正是此前魔修所走的方向。
他們曾經要去一個地方,雖未成行,但在秦子遊想來,魔修們原有的目的地,恐怕就是此地核心所在。
該去看看。
一段路下來,肉壁始終靜默。哪怕被從當中劈開,也不做躲閃。
秦子遊心知有異。
他看似冒進,心頭卻有謹慎。一邊往前,也不忘以神識查看四周狀況,同時回想,這一切的開始,正是方才,那個在諸人麵前炸開的魔修被吞掉一半,另一半則留在原處,仿若此地肉山驟然厭倦。
那是巧合嗎?
還是當中又有什麼緣由,隻是瀾川修士尚未知曉?
再或者,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已經踩進了此地妖魔布置的陷阱?就好像最初那個山洞洞口,看似尋常,並不如何危險。直到瀾川修士進入其中良久,才會知道,自己已經不及退出。
四下闃黑,隻聽得到淺淡的呼吸聲。
這些呼吸之中,又數白、程二人最顯得緊張。
兩人的視線始終在四處不住晃動遊移。程雲清的手指扣在白皎的手臂上,顯然非常用力,指骨都因之發白。這女郎嘴唇輕輕顫動,指尖偶爾挪開,仿佛在敲打、計數。
秦子遊原先並未特地關注他們。但在神識幾次三番掃過,程雲清的手指、嘴唇皆有所動後,秦子遊不得不多一份留心。
他心中猜想甚多,此刻冷不丁問:“還有多久?”
短短四個字,秦子遊沒有開口,而是傳音。因此地唯有他修為最高,於是其他修士都不能聽到,照舊安然往前。
隻有程雲清和白皎,因秦子遊的話,悚然一驚。
他們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秦子遊。
白皎顯現出一點防備,身體稍稍往側,是攔在程雲清與秦子遊之間。哪怕明知不敵,也要竭儘所能,做出一點保護。
程雲清則攏住自己的袖口,麵頰蒼白,雖然已經服過靈丹,但仍然顯得無比脆弱。
秦子遊原先不過是覺得古怪,於是試探一問。見了這樣狀況,他眼角抽動一下,確信,這兩個人恐怕真的知道什麼。
秦子遊輕輕抿唇,思忖:可這是兩個元嬰修士。
可正如他此前所想,無論白皎還是程雲清,恐怕都在這裡待了很久。
魔修被炸成一堆碎肉,白、程二人卻能帶著一群更加弱小虛弱的修士逃脫。
一定會有緣由。
因他遲遲不講話,麵上也隻是繼續往前。白、程二人心弦緊繃,宛若頭頂壓著一塊巨大重石,久久不能放鬆。寧願秦子遊直接開口詢問,也不想繼續這樣提心吊膽,滿心壓抑。
白皎望程雲清一眼,眼神裡帶著諸多意味: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