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解陣(2 / 2)

這種時候,若有凡人在靈梭上,反倒能靜心相對。可換做目力極好,能從周身濃鬱黑暗中分辨出不同影子的修士,就算是一種折磨。

“大抵是。”楚慎行回答。

秦子遊歎了口氣,心有戚戚:“這裡本該是雷鳥的領地……也不知道,這會兒碧元又是如何狀況。”

雖然已經離開多年,從前遊曆時結識的好友們大多也不在碧元,不會一同出事,但那畢竟是他們的故土。

楚慎行知道道侶心情不佳。

他說:“等離開雷澤大世界,送碧元修士回去時,若有意,不妨在碧元多待些時候。”

秦子遊聽著,笑一下,說:“好。隻是碧元危難,想來百十年內都難以與魔修抗衡。”

楚慎行微微一笑,說:“子遊,想不想開宗立派,傳道授業?”

秦子遊:“……?”

秦子遊警惕:“師尊,你要收彆的徒弟?”

楚慎行一頓。

他不是這個意思。

但道侶這麼問了,顯然頗為在乎。

楚慎行有意道:“你從前撒嬌,說不要師娘。如今,莫非連師弟、師妹也不要?”

秦子遊目露糾結。

楚慎行又說:“這麼說來,你若有了師弟、師妹,他們是不是該叫你‘師娘’?”

到這裡,秦子遊聽出楚慎行話中的打趣。

黑暗中的戾鳴聲又一次遠去,並未發現被精密陣法遮掩的靈梭。

在這危機之中的平和下,秦子遊乾巴巴說:“倘若我有了徒弟,是該叫師尊‘師公’,還是‘師祖’?”

楚慎行聽了,歎道:“我問你話,你不答也就罷了,卻還拿話頂我。”

幾句話下來,秦子遊心中仍有憂慮,原先的淺淡焦灼卻散去許多。

他嗓音裡多了一點笑意,輕聲說:“我自是敬重師尊的。”

楚慎行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也是這一眼中,他看秦子遊雪白的發帶隨著靈梭前行而飄動,輕靈秀麗。

他們都沒再講話,心情卻都平和下來。

這片深淵之廣,足有百裡往上。

靈梭前行了半日,終於抵達開門方位,重新開始下沉。

在諸多繁複陣法中,阻隔信符的靈陣不過是冰山一角。

楚慎行花了些心思,在不觸動其他陣法的情況下,在上麵撕開一個小小的口子。

因陣法繁雜,所以這項工作進行得很慢,隨著靈梭下沉的速度進行。

為了確保開口作用,靈梭開始和留在崖上的孔雀頻繁通信。

孔鐸的嗓音飄到秦子遊識海中,楚慎行也一並聽到,是說他們安穩潛伏,並未引起任何魔修留意。在這同時,也要靈梭上的修士們多加小心。

無非是這麼些話。幾張信符後,就開始翻來倒去地說。

大抵是講到厭倦,孔雀開始嘀嘀咕咕,吐槽魔巢麵貌,“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工匠器修,每間屋子仿佛都有些不同。東邊的,我乍一看,有玄武洲的輪廓。西邊的,就是天羅洲的模樣了。哦,想來東邊是人修地界,西邊是妖修。”

秦子遊聽著,眼角抽了抽,不由在心裡勾勒出魔城模樣。

孔鐸又說起正經事:“我看了半天,魔城那邊約莫是兩個時辰換一次班,倒還有模有樣。”

秦子遊心想:好在乾了點正經事。

孔鐸:“子遊,你還記得咱們剛來雷澤大世界的時候,被楚真人斬殺的幾個魔修嗎?在這兒也是一樣,都在守城的時候賭骰子,唉。”

秦子遊深呼吸,提議:“你既然看了他們換班的時間,不如再看看他們一班有多少人,分散在多少地方……”

懸崖之上,孔鐸聽到這裡,“嘖”了聲:“人修就是麻煩。”

往下,卻再無秦子遊的聲音。

孔鐸起先不曾留意,是到一炷香工夫後,再發信符過去,卻毫無回音,他才逐漸嚴肅,自言自語:“莫非這就進了那什麼勞子‘大周天陣’了?要等多長時間來著。”

旁邊修士瞥他一眼,說:“你剛剛不是說了?少則半個時辰,多則兩個時辰。再不出來,就是有狀況。”

這也是秦子遊方才告知的話。

孔鐸聽了,幽幽到:“那就等吧。”

他所想不錯。

在秦子遊的信符用到一半的時候,靈梭正式進入八門金鎖陣“開門”所在。

莊友渠等頓悟修士尚未蘇醒,吳九齡的羅盤在魔山碎裂,如今也來不及修複。

楚慎行知曉這些,便點了另一名陣修,要他找尋大周天陣的出路。同時,依然潛心修改此方陣法。

被點到的陣修頗為忐忑。但能走到這一步,便無愚人。

羅盤轉動,靈氣遊移,逐漸排布出一條出路。

靈梭隨之而動,再花費半日,終於離開八門金鎖陣所在。

往上的傳信通道被徹底打開,往下再無其他阻礙。

白皎心情動蕩,第一時間拿出信符,發給白天權。

“爹!我是阿皎。此前我與雲清師妹和幾位旁峰師弟師妹一同被捉,卻是機緣巧合,被楚真人與秦、咳,秦道友救下!如今我們再回這深淵之中,正要將我碧元修士帶離此處。你速速通知諸位前輩道友,好統計道友數目。一艘靈梭,可以容納——”

他停頓一下,求助地看向楚慎行。

楚慎行:“八百名修士。”

白皎:“八百名修士。我們還要些時候才能過去,爹,我……”

他不是年少孩童,但說到這裡,還是不覺哽咽。

與程雲清、諸位師弟妹一同被困在魔山時的朝不保夕,遇到秦子遊時的驚喜,再到如今可以將所有人一同救出的振奮,在這一刻翻湧而上。

程雲清安慰地拍了拍白皎的肩膀,其他碧元修士也一同往前,鼓勵地看著白皎,各自叫“師兄”。

這樣的氛圍中,白皎調整語氣,儘量將話說清:“我們速戰速決。”

說完這句話,他手一鬆,信符化作一點流光,沒入黑暗。

白皎一怔,抬頭,看著流光消失的方向。

他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這一刻涼了下去。

“楚真人,”白皎嗓音發顫,說:“我發給爹爹的信符,為什麼往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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