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實在是?”
他含笑,看著被思緒裡的場麵弄到亂七八糟的徒兒。
他聽到秦子遊的呼吸。
吸氣、呼氣……炙熱的,與房間裡的靈氣混合在一起。
秦子遊說:“師尊,你先放開我?”
楚慎行倒是答應:“好。”
藤枝從秦子遊身上離開,青年腦子裡依然亂糟糟的。他莫名想到很久之前,真的是很多年以前了。他和師尊在一起,有很多意亂情迷的時刻。太多次,秦子遊都覺得自己要“壞掉”。但他答應過師尊,師尊對自己做什麼都可以。
總歸師尊會心疼他,不會讓他痛,隻會讓他快活。
秦子遊來吻楚慎行。
楚慎行被徒兒親著,再歎一口氣,覺得自己方才那一下“心軟”,恐怕就讓子遊覺得自己被放過。
但這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天長日久,總有往後。
他這麼想,忽而覺得徒兒的呼吸落在自己耳邊。
秦子遊抱著他,像是獻祭似的,很輕,又很堅決地說:“我想有師尊的子嗣。”
楚慎行扣在徒兒腰間的手收緊一些。
秦子遊喉結滾動一下。
哪怕下定了決心,但說出這種話,對秦子遊而言,還是有些超過。
他下巴搭在楚慎行肩膀上,一鼓作氣,說:“師尊,給我一個你的子嗣吧——嗯……”
楚慎行將人扣住,按倒在榻上。
秦子遊的發帶落了下去,如墨的長發鋪散開來,勾出青年白皙俊秀的麵孔。
楚慎行克製著,說:“再說一遍?”
大抵是之前已經講過,到這會兒,秦子遊反倒能放開許多。
他笑一笑,看著楚慎行的眼睛,說:“師尊,我想要——”
楚慎行:“再說。”
秦子遊:“想要夫君。”
楚慎行不言,秦子遊無師自通,斷斷續續講話。
他說:“想要夫君多疼愛我。”
他說:“想要娘子——啊,”被捏了一把,於是及時“改錯”,“想要師尊……”
兩個人的頭發交織在一起。
秦子遊抬起手,勾住楚慎行的脖頸。
兩個人接吻,呼吸逐漸交融。
到了很久、很久以後,一切平息,秦子遊扣住楚慎行的手,小聲問:“師尊,真的有令郎君懷孕生子的秘法嗎?”
楚慎行看他,有意問:“你想要?”
秦子遊露出一點糾結目光。
楚慎行逗夠了,見好就收,回答:“三千世界,總有些不知道的東西。”
秦子遊抓住重點:“哦,沒有。”
顯然放鬆許多。
藤枝拉著秦子遊的麵頰,輕輕揪一下上麵的軟肉。
秦子遊麵頰鼓起來,像是一個小小的包子。
在旁人看,他早就是令人敬仰的“秦真人”。唯有在楚慎行眼裡,如今的子遊,與當年剛出平昌、往郢都,在郢都細雨裡高高打著傘的少年無甚不同。
楚慎行說:“你很高興?”
秦子遊眼珠再轉一轉,笑嘻嘻地來親楚慎行。一邊親,一邊很大義凜然,說:“若有人和師尊搶我,師尊定要不悅呀!這麼說來,自然要防患於未然。”
楚慎行聽著,難免哭笑不得。
他看著秦子遊,長長久久。兩個人又一次越來越近,眼看再要親吻彼此。
從雷澤大世界到碧元大陸,要經曆長長路途。靈梭速度不比靈舟,還要再慢一重。
可在這時候,楚慎行動作忽而一頓。
秦子遊詫異,“師尊?”
他話音出口,倒是自己先領會:哦,師尊仿佛收到一張信符。
兩個人挨得太近了,秦子遊凝神時,甚至能聽到楚慎行那邊的響動。
信符是宋杓發來的。
言簡意賅,隻有短短一句話,內容卻的確要緊。
白天權醒來了。
楚慎行師徒對視一眼。
秦子遊一骨碌坐起來:“前去看看?”
楚慎行示意他稍安勿躁。
秦子遊一怔,但很快,他察覺到了第二枚飛來的信符。
這一回再聽,卻是宋杓帶著一點歉意,告訴楚慎行師徒:在聽聞父親蘇醒的消息之後,白皎先一步衝上前去。如今父子二人關在屋中,陸璿也在外“避讓”——想來,這對父子還要長談些時候。
秦子遊記起來了:“對,白峰主總要解釋清楚,如果他並非白皎的生身之父,那白皎究竟是從何而來?”
楚慎行對此也有薄薄在意。
他知道,在自己和徒兒的乾預下,這一次,閔月沒有走上那條既定的道路。雖然不知閔月和魏遠如今如何,是仍然在修行,還是早已身死道消,但至少他們有過不少安樂的時候。
但在宋杓的兩枚信符之後,楚慎行又想起當年那個形容枯槁的“白夫人”。
隻是這一次,白皎的母親,可能就是另一個“形容枯槁的‘白夫人’”了。
師徒二人所想不錯。
白皎衝入屋中之後,身後屋門閉闔。
程雲清帶著許多擔憂,總忍不住將目光挪過去。
她看著攔住自己的宋杓、陸璿,心頭焦灼,忍不住叫了一聲:“師尊!”
宋杓說:“他們家的事情,未必願意與旁人說。”
程雲清聽了,怔忡片刻,麵上的焦慮一點點淡了下去,化作一點悵然。
雖然她和白皎相互扶持很久,從數百年前,她被托孤至歸元劍峰。再到百年相處,四處遊曆。魔族入侵之後,更是一同經曆了不知多少。
但在這時候,她依然是被排斥在外的一個。
這些心思很淡,但宋杓有所察覺。
這些年來,宋杓與自己幾個徒弟的關係談不上多好、多壞,更多隻是一種相敬如賓。
他按照宗門的要求,傳授劍法,護白皎和程雲清、乃至諸多內門外門弟子周全,但也僅僅如此,始終談不上多麼親近。
他知道這些徒弟的過往與未來,能一眼看儘他們的人生路。這樣的環境下,難怪生不出太多情意。
雖說如此,到這一刻,宋杓還是額外說了一句:“等白皎出來,他興許會告訴你。”
程雲清聽著,低低呢喃一句“是嗎”,然後就深呼吸一下,和宋杓等人一起,守在外間。
再說屋內。
白皎進門之後,到了床邊。
他先看到父親憔悴的麵容,完全沒有昔日那個一峰之主的風度。
白皎怔忡了片刻,原先衝到喉嚨裡的疑問淡下去了很多。他開口講話,說的第一句,卻是:“父親,你可還安好?”
白天權昏迷太久,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他方才見了陸璿,見了宋杓,好歹知道,自己如今已經被救了出來。但其他更多,白天權便一無所知。
如今兒子就在旁邊,對自己滿麵關切。
白天權到底笑了下,說:“尚可。”
說著,他手撐著床榻,想要坐起。
白皎見狀,立刻上前,扶著白天權靠在床頭。
父子二人相對,白皎看到了白天權的虛弱,白天權也看到了白皎的焦心。
白天權心頭一軟,先問:“阿皎,你且和我說說,我們如今這是,”他左右看一看,到底有很多驚疑,“這是在哪裡?”
白皎心頭稍定,事到臨頭,他一鼓作氣,二而衰,如今聽了白天權的話,更是對此前的問題生出一點退縮之意。
這是他的父親啊。
哪怕兩人之間有過諸多矛盾,哪怕——
白天權並非生他之人。
但八百年教養,總不能作假。
白皎的嗓音微微沙啞,平靜地回答:“如今是在穿梭通道中。”
白天權驚喜:“哦?!這麼說來,難道是逍遙老祖趕來相救?”
“非也,”白皎搖頭,“是楚真人。”
白天權跟著念:“楚真人——楚慎行?”
白皎這才點頭,告訴白天權:“爹爹可還記得,當初,我和雲清師妹,另有其他諸位師弟、師妹,一同被魔修帶走?”
白天權沉默。
怎麼會不記得。
說來,他往後一樣被魔修帶走,未嘗沒有這方麵的緣故。
白天權當時不會想到,自己和白皎是被帶到了不同地方。他隻是覺得,如果自己一樣被帶出去,興許就能找到兒子。
白皎繼續說:“我們被帶去一座魔山。說是‘魔山’,實際應該是某種大妖,一樣修了那邪門心法。我和雲清師妹躲藏在山內,這麼過了些時日,遇到了前來斬魔的秦道友——也就是楚真人的弟子。”
白天權道:“秦子遊。”
“對,”白皎說,“正是他。”
他說了自己跟隨瀾川修士,一同去魔城,殺城主。到如今,已經是救下白天權等人的四個月之後。
白天權聽著,不免長歎:“竟然已經過去這麼些時候。”
他歎息,而白皎看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白天權有所留意,到底問:“阿皎?”
白皎嘴唇顫抖,心頭無數矛盾情緒。到最後,落在阿娘的麵孔上。
阿娘去得太早,他和父親的最大一次爭吵也是源於此。
白皎到底問出口。
他說:“爹。我此前——請秦道友擺了尋蹤陣,想要確定那囚禁碧元修士的深淵究竟在何處。”
白天權看著兒子的神色,有所猜測。
他麵色更蒼白幾分,聽白皎往下說。
白皎道:“尋蹤陣果然指明方位,但我下去之後,要發信符給你。那信符,卻是往上方去了。”
白天權淡淡道:“我當時被囚於魔城。”
“對,”白皎說,“但早在秦道友擺尋蹤陣的時候,爹爹就在魔城!”
白天權看他,白皎堅定與父親對視。
白皎問:“——我的心頭血,究竟指引到了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