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老祖“隻是”聖人境。
在他之上, 仍然有至道境大能。
遑論至今為止,秦子遊隻在傳聞之中聽說過的“天道境”。
正邪之戰持續萬年,人族妖族聯手, 也一樣被魔族打到節節敗退。歸根究底,就是因為《紫霄心法》。
無數人族妖族為了活命,投向魔族一方。
而血癮的存在,讓他們沒了後悔的餘地。
他們再不會為正道接納,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存善念呢?
抱著這樣的思緒, 不少魔修破罐子破摔,燒殺搶奪, 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正道經曆了太多苦難。
哪怕逍遙老祖願意幫楚慎行隱瞞秘密、拔高修為, 可之後呢?
總會有逍遙老祖不能顧及之處。
想到這些, 秦子遊目光落在身前修士身上。
隻見逍遙老祖踱步片刻,忽而站定。
他記起什麼, 轉頭看向楚慎行, 說:“楚小友,瞧我這記性。”
楚慎行不答,逍遙老祖道:“你要先證明給我。”
聽到這話, 楚慎行方開口,說:“自然如此。”
逍遙老祖問:“這是大事——你要什麼,我為你找來。”
楚慎行側頭,思索片刻:“我上次殺的, 是大乘期魔修。倒是不知道, 若是散仙境的魔修, 是否一樣能受我影響。”
逍遙老祖聽到, 搖一搖頭,嗓音平和一些,說:“你倒是心大。”
若楚慎行這一身藤葉隻對修為低於他的魔修有用,那還好說。在境界更高的修士來看,楚慎行的作用僅限於大乘以下的戰場。對楚慎行而言,這無疑更加安全。
但他這話一出,無疑是在透露,這奇特的藤枝,興許能對聖人境、至道境的魔修產生作用。
修士總會追尋力量。
若這話被旁人聽去,楚慎行興許會迎來滅頂之災。
聽了逍遙老祖的話,楚慎行不置可否。
他自能想明此事。如今實話講出,便是在賭。
逍遙老祖想過片刻,說:“不,還是大乘期——此前那個雷澤城主,在殺掉他之後,你有多做什麼否?”
楚慎行回答:“天道降下功德金光,助我將那魔頭煉化。”停一停,“說來慚愧,在此之前,我不過是合體前期。”
逍遙老祖聽到這裡,眸色倒是微微亮了一下。
他低聲說:“我想到一法。”
楚慎行道:“謹聽老祖吩咐。”
逍遙老祖說:“並非吩咐。”
說著,他從袖口抽出一枚信符,吩咐接收之人,尋一大乘魔修帶來。
逍遙老祖說到一半,楚慎行叫一聲:“老祖。”
逍遙老祖捏著信符,看他一眼。楚慎行說:“最好還是妖族魔修。”
老祖聽了這話,眉目間透出幾分疑慮。
楚慎行看到,知曉眼前人誤會。
他解釋:“當初的雷澤城主,便並非人族。”
逍遙老祖說:“正因如此,才更要試試你對人族魔修有何結果。”
楚慎行心道:這話也對。
但他還是說:“我此番進境,是將那魔頭煉化。但也正因魔頭是看不出模樣的一灘……‘東西’,我才能如此行事。若身前是‘人’,我仍能將其斬殺不錯。可要說‘煉化’,便力有不逮了。”
這話半真半假。
秦子遊聽著,心頭動容。
說到底,是因為師尊曾經答應過他。
提出這樣的要求時,秦子遊對修士們的世界一知半解。他簡單地、純粹地覺得,自己是“人”,楚慎行一樣是“人”,既然如此,如何能用同族修行?如若真的這般做了,又與趙開陽有何不同?
那個時候,秦子遊沒有想過,未來有一天,自己會和趙開陽站在一條戰線,共同麵對攻入碧元的魔修。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秦子遊也會覺得,自己當時太過天真、什麼都不懂。
可楚慎行包容了他。時至今日,也依然願意包容他。
秦子遊唇角一點點勾起。
這不是說起風月的好場合。逍遙老祖仍在,師尊與老祖與要事相商。
關於正邪大戰的結果,關於三千世界的往後。
但是,秦子遊想:我還是——
很高興啊。
他被師尊這樣看重。
楚慎行一番話後,逍遙老祖倒是無奈,但也點頭,“也好。隻是,你不煉化人族魔修,卻也得看看,你這藤蔓,能否在人族魔修身上有一樣的效果。”
“老祖說的是。”楚慎行這才說。
逍遙老祖便改了吩咐,要手下人帶兩個大乘魔修過來,人族妖族皆有。
待信符飛走,逍遙老祖在原地怔然片刻,又轉頭,對楚慎行和緩地笑一下。
他說:“楚小友,不妨再和我說說,你是如何肯定,當真是你的血肉藤脈影響了那城主。”
這不是難事。
楚慎行思索片刻,“老祖可還記得,我前麵提過一次。在雷澤大世界那會兒,子遊與其他幾個瀾川修士離開靈舟,想要找到魔修囚禁人質的地界?”
逍遙老祖頷首,楚慎行看一眼秦子遊。
秦子遊會意,接過話頭,“那會兒,我與幾位道友潛在魔修身後,去了一座古怪大山,”這並非重點,秦子遊隻是粗略描述,“……我們原先想著,要有一番大戰。可是忽然之間,魔山的種種動靜都停下。我原先不能想明,是到後麵,見到了兩位歸元後輩,看他們神色有異,這才覺得,是否與他們有關。”
逍遙老祖:“原來還有這樣一遭。”
“正是,”秦子遊說,“其中一個女修,名叫‘程雲清’。她爹是碧元紅塵頗有名望的藥修,她娘則是一個魔修。正因如此,她爹花了很大心力,想要找到壓製血癮的東西。我和師尊從程小友那裡看到幾句記載,往後,再與程小友一同回她家中查看。用了回蹤陣,見到八百年前的光景。那會兒,程道友捧著一個花盆,其中的,正是師尊附身的青藤。”
逍遙老祖:“原來如此。”
這座彆苑,原先就是逍遙老祖偶爾居住的莊子,也曾捉住過幾個想來刺探、乃至刺殺的魔修。
這會兒,老祖手下的人將魔修捉來,壓在地上。
老祖看過,知道這果然是大乘魔修,一人一妖。
他收一擺,手下們離開。
秦子遊喉結滾動一下,知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他呼吸都顯得急促,注視著楚慎行。
楚慎行感受到了兩道截然不同的目光。
逍遙老祖看他,是期待,也是審視和端詳。
子遊看他,是思慕,也是憂慮掛念。
前者讓他警醒,後者讓他心頭軟成一片。
楚慎行思緒起伏,卻不影響藤枝動作。
兩條青藤從他袖口湧出,像是兩條青色的長蛇。
逍遙老祖此前見過這樣的光景,但唯有這一次不同。
魔修被禁製壓製修為,不能動彈。
他們原先隻當自己要被彆苑主人斬殺。可被人押來之後,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合體修士練手的“玩物”。
這讓魔修們心頭憤懣,可他們一句話都講不出來。所有動靜,都被困在禁製之中。
饒是如此,這一人一妖,仍然對楚慎行不以為然。
慢慢吞吞的藤枝,坐在原處不動的修士……
魔修張開嘴巴,近乎要大笑出聲。
他們什麼都不能做,至少能表現出自己的嘲弄!
然而,笑音未出現,藤枝驀然加速。
原先軟而無力的藤蔓,在這一刻宛若化作兩把利劍。那坐在樓閣之中,操縱藤枝的郎君,則是持劍之人。
藤蔓未至,劍氣先來!
烈烈劍風之中,兩個魔修的頭發被朝後吹動。妖修的麵上浮現出了隱隱皮毛,楚慎行看到,知道原來這是一頭通體白色的老虎。
他在這一刻略有分神,想:莫非與天羅洲的神獸白虎有什麼關係?
……但這又都與他無關了。
藤蔓刺入了兩個魔修的心臟。
同一時間,逍遙老祖下巴微微一抬。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覆蓋在兩個魔修身上的禁製便直直撤去。
兩個魔修不知發生了什麼,卻明白,這是他們逃脫的最後時機。
無論這是宗族長輩對小輩的曆練,還是其他他們所不知的狀況。哪怕他們心知肚明,操縱藤蔓的修士修為雖低,旁邊卻還有一個看不出境界、顯然是散仙往上的修士虎視眈眈,可至少這一刻,他們總要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