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天道境(1 / 2)

按說這洗髓丹是以變異靈植煉成, 在真正入口之前,都不能肯定靈丹效用。

可有了此前種種,今時今日, 被楚慎行服下的洗髓丹,又隻會、隻能有一個作用。

碧元天道曾以靈丹之威,令楚慎行修為拔升, 能與擁有“係統”的宋安相抗衡。今時今日, 也算作繭自縛。

外間人不知這些,自然想不到楚、秦師徒身上正在發生什麼。他們隻見原先肆意生長的藤蔓在這一刻安靜許多,而三千世界當中,原先被碧元天道操縱、為其掠取力量的修士, 也在這一刻停下動作, 酣然暈去。

後者身畔自有驚詫一片。

楚慎行有所察覺。碧元天道雖然被困, 可意誌仍在。他要與之抗衡,自是無心在意其他動靜。

可那些修士所停之處, 往往並非全然安全。

想到這裡, 楚慎行到底略有分心,令藤蔓一一卷上諸多修士所在,暫時庇護他們平安。

而後, 他神識重新沉入靈台之中。

因境界下滑, 連靈台也有所縮小。

碧元天道便被困在此間, 正怔怔不明所以。而今見楚慎行神識進入, 天道瞬間收斂此前威壓,和緩相對:“楚慎行,你畢竟出身碧元——”

楚慎行略覺意外:“怎麼這樣好說話?”

他心思一出, 天道寂靜。

楚慎行眼皮緩緩顫動, 在這片雖說縮小, 可畢竟仍算寬廣無垠的靈台空間之中,冒出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

碧元天道似乎不僅僅是“被困住”。

這樣的態度變化,卻像是……

自己可以做更多。

……

……

於秦子遊而言,一切隻是一瞬。

他被師尊扶住,感受到師尊的模糊心念,於是取出變異洗髓丹,將之喂入師尊口中。

一直到瓶塞打開的那一刻,秦子遊心頭都有諸多不確定。然而隨著靈丹滾出,秦子遊清晰地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拖走了師尊的意識。

這讓秦子遊思緒一清!

他明白,當下場麵,就說明師尊做對了選擇。

秦子遊依然傷重,精神卻隨之振作。

原先鋒銳冷漠的藤枝再度緩和,柔軟地纏來。

秦子遊唇角略略翹起一點弧度。

他扶著楚慎行坐下,盤腿於萬千藤蔓之中。

身上的傷依然在,隻是失而複得的欣悅又太多,秦子遊甚至忘卻去師尊袖口找靈丹、好為自己醫治。

他見楚慎行雙眸緊閉,儼然正在應對另一場酣然戰意。

這當中,秦子遊悄然湊上前。

他雖未服下靈丹,可因修為擺在那裡,身上的傷,還是逐漸愈合著。

秦子遊能模糊察覺到,師尊的識海之中,一片翻天倒海。

這樣情形中,他慢慢地、慢慢地,將麵頰貼在楚慎行肩頭。

藤枝緩緩卷來,原先落在秦子遊肩上。可因秦子遊的動作,又近乎是歎息一句,未有更多反應。

秦子遊閉上眼睛。

他抱著師尊,覺得此前的所有疼痛、所有痛苦,都在這一刻,得到解脫。

雙眸闔上的那一刻,他近乎聽到了轟然雷聲。

像是很年少的時候,他隨父親一起出城。行路途中,聽到外間驚雷。

少年撩開簾子去看,見天上濃雲滾滾。

父親在他身後,說:“這是要到春天了啊……”

這是春天裡的第一場雨,夏天中的分明暑意。

楚慎行身上氣息變換,原先跌落的修為,開始重新拔高。

此番變化,起先微乎其微。可愈往後,就到了愈發不能忽視的地步。

千裡藤枝之外,修士們不知其中發生了什麼。

他們原本以為,楚真人總算有所行動。隻是興許與妖藤兩敗俱傷,不便現身。已經有人在張羅,再給秦小友發一張信符,最後確認一番其中動靜。若始終沒有回應,不妨直麵進攻。

可近乎隻是一瞬之後,這千裡藤枝之上,爆發出一股可怖氣息。

有雷雲聚來,修士們近乎茫然地抬頭。

——這是什麼?

——莫非是進境劫雷?

——可楚道友、楚道友他已經是至道境了啊!

三千世界之中,萬年都沒有過一個天道境的修士。

在如今聚攏的修士之間,未嘗沒有消息靈通、與人聖妖皇能攀上一二分關係的人族、妖族。在長久流傳的隱秘消息之中,他們能夠想到,從至道境到天道境的晉升,會與從前有很多不同。

可眼前狀況,又是怎樣一回事?

修士們被駭住,一時之間,又沒了更多動作。

他們相互看看,也隻能在敦促手上有秦子遊信符的道友:“還是速速向秦小友詢問吧!”

“是啊,或許秦小友會告知一二呢!”

修士們將希望寄托於此。

他們眼看其中一人捏著信符,匆匆問詢。再看信符飛出,飛入漫漫無儘的藤海之中。

修士們屏息靜氣,又因那可怖的雷雲強度,開始向後退去。

這一後退,便是百裡、千裡!

整個東華大世界的威壓,好像都在那一個地方聚集。

修士們此前尚無所覺,是在離開之後,終於意識到,自己先前待的地方,帶著何等可怖的氣息。

他們愈發不明白。在這當中,也隱約去想:這樣的劫雷之下,楚道友興許可以應對,可是秦小友呢?

以秦子遊而今的修為,恐怕到雷柱劈下的一瞬,就要灰飛煙滅了吧。

……

……

秦子遊不知外間修士的這般心念。

但他感受到了藤枝之上,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彙聚。

秦子遊心念一動,近乎是在瞬息之間意識到:倘若師尊此前種種懷疑都成了真,碧元天道果真有一番大陰謀。那到如今,一方天道意誌被困於師尊識海,那東華大世界的天道,難道就不因之意動?

想到這裡,秦子遊原先放下的心弦,再度緊繃起來。

可他又什麼都不能做。

他在師尊身畔,能聽到師尊的心跳。

秦子遊怔然片刻,心頭一點點安穩。

他感覺到,有藤枝纏到自己腰間,愈發親昵,愈發緊密。

這讓秦子遊心頭安定,無比確信地想:我此前所為所求,也不過是到師尊身畔。如今,我與師尊相對——

“秦小友!”

一道神念落入秦子遊識海。

“裡間究竟發生何事了?你可能收到這封信符?若能收到,還請回訊……”

聲音漸輕。

秦子遊眼皮顫動。

他重新睜開眼睛,而後詫異察覺,在短短時間之內,藤枝竟然收攏到這般地步。

他被層層纏繞,裹在其中,與師尊緊密依偎,再不能離去。

楚慎行的神識仍然沉在靈台空間之中,正與大敵相對。

當下一切,更像是一種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純粹出於潛意識的反應。

秦子遊明白這點,心頭浮上幾分近乎苦惱的甜蜜。

師尊啊。

他抬頭,看著楚慎行俊朗的側臉。

這一動作,又有藤枝浮上前來,葉片之上,卷著諸多傷藥。

秦子遊看過一眼,知道這是此前被碧元天道掠走的靈丹。

他取出數枚服用,隻覺身上一輕,所有傷痛瞬時痊愈。

往後,葉片又蹭來,在他麵頰上輕輕摩挲。

恰似師尊的手。

秦子遊心頭無比熨帖,隻是到底惦念外間修士。

他短暫考慮片刻,取出信符,開口講話:“諸位道友,師尊無事!紫清藤已經被控製,師尊仿佛又有突破。”停頓一下,又說,“這突破劫雷來勢洶洶,諸位道友還是避開為妙。”

等這道信符飛出,東華大世界中的修士們總算得到一個確切答複。

他們先是心安,然後麵麵相覷,又想到那個問題:

秦子遊呢?

他果真就留在劫雷中心嗎?

修士們相互看看,各自啞然。

……

……

靈台空間之中。

碧元天道起先躲避,可楚慎行步步緊逼,天道很快避無可避。

外有東華大世界的天道虎視眈眈,內有楚慎行似笑非笑,說:“既是‘天道’,怎能這般怯懦?”

至此,碧元天道終究再度現身。

這一次,天道並未依托於楚慎行樣貌出現。

隻是天道本身,又是無形無蹤。如此一來,楚慎行眼前的,僅僅是一道白光。

他看不分明,隻能知道,眼前白光,可以是碧元之上的萬事萬物。

是春日鶯飛草長,也是秋日露水霜降。

沒有了麵目,碧元天道不再講話,依然是通過“意誌”,與楚慎行溝通。

天道曉之以理:“你我僵持於此,隻會讓東華天道坐收漁利!”

楚慎行說:“為東華天道所殺,不過是點頭工夫,總好過在你那裡,受無儘折磨。”

天道動之以情:“過往千年,我數度救你——”

楚慎行“咦”一聲,“你欲奪我修為,害我徒兒,這也算‘救’?如此說來,我倒還該對宋安心懷感激?”

天道寂靜。

至此,雙方都知道,他們之間,再無和緩的餘地。

隻有一生一死。

碧元天道沉寂下來,積蓄力量,隻待反擊。

楚慎行察覺其中變化。

他的神識再度收攏,將碧元天道裹挾其中。

竟是要將這一方天道生生煉化!

若此前碧元天道不曾改換態度,楚慎行不一定能想到此事。

但如今,天道造出了這般聲勢。又在楚慎行麵前,將秦子遊傷重至此。

楚慎行心知肚明:假若此番不將其除去,那往後時日,自己師徒恐怕要始終生活在如此威壓之下。

按說大道無窮,可他卻要生生為自己劃出一條界限,不得越過,不得寸進。

一旦超出,就是滅頂之災。

既然如此,為何不乾脆一試呢?

……

……

往前萬萬年,都不曾有一個如楚慎行這般膽大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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