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遊洗了個戰鬥澡,之後就鑽進被褥裡。
他被楚慎行的氣息環繞著,一邊覺得滿足,一邊又有更多空虛。
不夠啊。
想要楚慎行。
少年的身體蜷縮起來,麵頰在枕頭上輕輕磨蹭。
楚慎行在開會……
去了也不能見到。
但真的很想他啊。
秦子遊閉著眼睛,想象自己在楚慎行的懷抱之中。
這樣的構想,給了他一點慰藉。但隨之而來的,又是真切的難捱。
到最後,秦子遊驀地從床上坐起。
他決定了。
還是去找楚慎行。
就算楚慎行在開會,就算他一時之間不能理會自己。
但至少可以在他身邊,可以早一點見到,早一點親吻,早一點擁抱。
秦子遊換了衣服,興致勃勃地出門。
楚慎行的會議結束,已經過了下午六點,將近七點。
他麵上還算從容,可實際上,已經有數次走神,總要去想,子遊這會兒在做什麼。
無人察覺這些。
他鬆著自己的領帶,和淩玉、陸璿等人一同往辦公室走去。
到辦公室門前,秘書叫住他:“楚總!”
楚慎行看去一眼。
秘書比了個手勢。
楚慎行一怔。
他原先覺得,自己的思緒像是一條平靜的、安然流淌著的江河。
但在這一刻,他忽而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江河變成大海,上麵破濤洶湧。
楚慎行麵色依然冷靜。
他對秘書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淩玉說:“子遊來了嗎?也是好久沒見了。”
楚慎行說:“那就改天再見吧。”
淩玉:“……?”
她眼睜睜看楚慎行維持著他那張八風不動的微笑麵孔,走近辦公室裡。
而後,聽到了輕微的鎖聲。
淩玉“嘶”了聲,看向一邊的陸璿。
她說:“應該不用等老楚了。”
陸璿讚同。
辦公室內。
楚慎行推開門的時候,就察覺,屋裡的燈竟然是關上的。
他心有預感,並未將其打開。
楚慎行反手將門關上,而後環顧四周。
他很快看到秦子遊。
秦子遊躺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蓋著楚慎行的一件外套。
楚慎行看在眼裡,心想:之前的確看到過,在易感期時,沒有alha在身邊的oga可能會出現“築巢”反應。
將alha的衣物搜集起來、堆在自己身邊,像是一個巢穴。
這會兒,離秦子遊的下一次易感期還有近一個月。可子遊大約是太思念他了,竟然出現了類似的行為。
楚慎行心頭的波瀾淡去一些,化作和風細雨。
他走到沙發邊坐下,看著蜷縮在自己的氣息裡的oga。
山林曠野的氣息逐漸充斥了整個房間,秦子遊在睡夢之中緩緩擰起眉尖。
楚慎行看在眼裡,伸出手,將秦子遊的眉尖一點點撫平。
秦子遊有所察覺,眼皮緩緩顫動。
是要醒來了。
屋子裡雖未開燈,但海城的夜色毫無保留的透了進來。
這裡是國際性的大都市,到了晚間,近乎是不夜之城。
霓虹的亮色灑在楚慎行的辦公室裡,為沙發上的兩個人勾出模糊的影子。
他們近乎是衣冠楚楚的。隻有離得極近時,才能聽到少年的一點嗓音。
隻是很快,連這點嗓音都沒有了。
楚慎行吻住秦子遊,掠去他能發出的所有動靜。
……
……
八月末,秦子遊要啟程去京市。
楚慎行剛剛結束了一個項目,提議,不如自己開車送秦子遊前去學校。這一路上,也能四處轉轉。
這麼一來,“告彆”就變得尤為漫長。
秦子遊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度過了一次易感期。
可到了九月中旬,熟悉的熱潮再一次來臨時,他才知道,原來一切尚未走到儘頭。
這次易感期結束的時候,秦子遊的新同學們也差不多知道,秦子遊有一個異地戀的男友,兩個人感情甚篤。
往後幾年之中,秦子遊見到了很多同學的分分合合。
舍友失戀的時候,秦子遊陪他喝酒,聽舍友酒後大哭:“他怎麼、怎麼能那麼對我呢?”
哭完了,還要問秦子遊:“子遊,你和你男朋友怎麼一直都那麼好?”
秦子遊想一想,覺得:因為我把你用來到處浪、忽略男朋友的時間,都花在楚慎行身上了啊。
他看到溜達到教室裡的貓,想要拍下來發給楚慎行。看到一朵形狀奇怪的雲,想要發給楚慎行。看到一切新奇的、有趣的東西,都想要和楚慎行講。
很多時候,秦子遊不會想起來母親此前和自己說的一段話。他僅僅是想要把自己的昨天、今天、每一天,都和楚慎行分享。
在這同時,他也知道楚慎行生活的方方麵麵。
兩個人有了空間上的距離,但在精神上,他們始終是在一起的。
大三的寒假,秦子遊曾經和楚慎行談過一次。
他已經不再有高考之後會有的猶豫了。秦子遊知道,不管自己和楚慎行相隔多遠,他們的感情都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他說:“哥,我應該能拿到我們係的推免名額。”
楚慎行說:“那就繼續讀吧。”
秦子遊:“我知道你之前答應過,在我畢業之前,不會完全標記我。”
楚慎行看他。
秦子遊朝身前的男人笑一下,說:“那現在呢?哥,你想要完全標記我嗎?”
楚慎行聽了,心想“答案當然是‘是’”。
在和秦子遊正式確認關係的時候,他就開始耐心地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而現在,他知道,自己理想中的日子又要推遲兩年。
楚慎行想著這些,回答卻是:“不想。”
兩個人對視,都想到了兩年半前,他們在秦媽媽家餐桌邊的那場談話。
秦子遊說:“咳!楚慎行先生——”
楚慎行說:“什麼?”
秦子遊嚴肅地:“你是不是知道啊。你這麼說了,我就好像更愛你了。”
楚慎行失笑,搖頭。
秦子遊:“嗯?”
楚慎行又點頭,說:“對,我知道。”
他這麼坦然大方地承認,秦子遊反倒有點意料不到。
少年——已經是青年了——輕輕“啊”了一聲。想一想,乾脆就省略掉所有煽情的步驟,直接去吻自己的alha。
他們一起經營著、保護著這段關係。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秦子遊發現了楚慎行辦公桌抽屜裡的一枚戒指。
他看到那個盒子的時候,心裡就預感。但等到把戒指取出來,看到其中的定製日期時,他還是有些怔忡。
那竟然就是他高考之後的暑假。
在他在國外的那一個半月裡,楚慎行竟然去定製了求婚的戒指。
秦子遊深呼吸一下,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放回原本的地方。
之後,他打電話給自己此前找到的珠寶設計師。
青年靠在辦公桌邊,褪去了從前的年少青澀,已經能夠與愛人並肩。
他的語調平緩克製,說:“是這樣,我想把之前定的那個求婚戒指改成結婚用——對,上麵刻的內容要有變化。好,我們約個時間見麵,當麵溝通。”
電話掛斷的時候,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推門聲。
秦子遊回身,看到了進門的楚慎行。
他笑一笑,說:“哥,我等了你好久了。”
楚慎行腳步一頓,視線在秦子遊身上,還有辦公桌上滑動。
他一麵覺得不至於,一麵到底有些預感。
楚慎行含笑說:“等我?你不是才過來嗎?”
他走到秦子遊身邊,兩人交換一個親吻。
這個吻結束的時候,楚慎行的手扣在秦子遊腰上。
秦子遊仍嫌不夠似的,一下又一下地輕輕吻他。
到這裡,楚慎行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有些想要歎息,說:“你看到了?”
秦子遊眼睛亮晶晶的,說:“嗯!”
楚慎行笑了下:“原本放在銀行裡的。沒想到,剛拿出來,就被你發現了。”
秦子遊輕輕“啊”了聲,略有懊惱,說:“你是不是還準備了什麼驚喜?”
楚慎行不置可否。
秦子遊想一想:“不行,我要假裝不知道。”
楚慎行忍不住笑一笑,再去吻懷中的青年。
他吻過秦子遊的嘴唇、麵頰,到了耳廓。
楚慎行咬著秦子遊的耳朵,問:“等我‘好久’,是多久?”
秦子遊說:“我想想啊。”
楚慎行聽著,覺得自己一定要耐心許多。
可是秦子遊說:“我十六七歲的時候,知道你不可能在我成年之前和我有什麼關係,所以每天都在想,快一點吧,快一點長大吧。但是啊,想著如果真的快一點成年,那不也就是快一點高考嗎?就又有點猶豫了。”
說著說著,秦子遊笑了起來。
楚慎行說:“嗯?原來還有猶豫。”
秦子遊說:“再之後,你也知道啊。我等你完全標記我,又等了多少年。”
楚慎行聽著,微微笑一下,說:“你那天晚上的表現,讓我覺得,你好像不太喜歡這種事。”
秦子遊眼皮顫動一下,說:“是你太壞了。”
嗓音比前麵輕一些。
楚慎行問:“喜歡嗎?”
“……喜歡。”
秦子遊停頓一下,心跳越來越快。
楚慎行依然抱著他,卻又在一邊點了幾下手機。
秦子遊:“哥?”
他聽到舒緩的琴聲從楚慎行的手機裡傳出來。
“這是第十個備用選項,”楚慎行說,“原本是在場地出了意外,時間錯過去,後續的幾個備用選項也失敗了的時候,才要啟用的。”
秦子遊脫口而出:“你到底準備了多少啊?”
楚慎行說:“很多。你值得我準備很多。”
他說著,拉開旁邊的抽屜,取出其中那個戒指盒。
在夕陽的餘暉之下,楚慎行將盒子打開,伴隨著古典樂的浪漫曲調,問秦子遊:“但是,子遊,我好像的確沒有你那麼好的耐心——你願意成為我的合法伴侶嗎?”
秦子遊看著他,視線一點點往下,落在那個戒指上。
他的心跳起先越來越快。但在看到戒指的時候,又歸於平靜。
他們相愛,他們在一起多年,秦子遊原本就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他也知道,他們會有往後的很多天,很多月,很多年。
夕陽一點點下落,金燦燦的光線照在黃浦江上。
秦子遊重新抬頭,看著楚慎行。
他看著楚慎行的眼睛,兩個人對視之間,像是有無數時光從他們身上淌過。
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都不曾想到,自己會和身前的那個人,有這樣一重關係。
但在往後的日日夜夜之中,一切都成了理所當然,再沒有其他可能性。
伴隨著黃昏,伴隨著耳畔的曲調,伴隨著他們這些年來相知相守的無數回憶。
秦子遊鄭重地、莊嚴地回答:“願意。”
番外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