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遊眨眼：“那是？”
楚慎行解釋：“古地球上的一種動物。”
秦子遊若有所思。
楚慎行說：“我之前在書上看過。”
秦子遊問：“是哪兩個字？”
他這麼問的時候，以為楚慎行會打開終端、打字給自己看。
但楚慎行隻是抬起他的手，藤枝勾了上來，在他掌心寫字。
字形複雜，秦子遊要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明。
這個過程中，他忍耐著掌心傳來的淡淡麻癢，又有些走神，想：楚慎行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這麼親近地抱著他，呼吸都落在他脖頸間。
但也僅僅是抱著他。
不會再有更多動作。
楚慎行問：“看明白了嗎？”
秦子遊心頭一跳回神。
他舔了舔嘴唇，說：“明白了。這兩個字，是不是帶著‘蟲’作為偏旁？”
楚慎行說：“可能是巧合。我看的那本書裡特地提到，蜘蛛不屬於‘昆蟲’。”
秦子遊想一想，“但之前上古地球文化課，老師有提到，通用語文字最初的起源就是以形表意。”
楚慎行沉吟，“也許……”
秦子遊倒是先一步想明：“不隻是八腳獸，還有最開始那個d級異獸。如果這些異獸真的帶有蟲族基因，嘶，咱們這期末考試難度真的可以排進蔚海建校以來前三了吧？”
學院論壇裡，有一個長期置頂的帖子，其中彙總了曆屆學生分享出來的、應對期末考試的經驗。
森林係星球是最受學生歡迎的選擇：各類熟悉的異獸，豐富的物資，在所有場地之中稱得上“優美”的環境。相比之下，其中會遇到的種種麻煩就顯得不值一提。
此外是海洋係星球。在其中考試的時候，每個隊伍的學生都會分配到一艘潛水艇。如果運氣糟糕，在與異獸戰鬥的時候損壞潛艇，無法行進，卻依然想要繼續考試。那麼根據蔚海學院的慣例，這部分學生需要尋找一個願意接納自己的隊伍。
如果真的找到了，他們會有兩種選擇。
要麼，付出本場考試一半的積分，換取上船權利。
要麼，直接將該隊伍趕下他們的潛艇。
每次在海洋係星球上的考試，都會催生頗多糾紛。
另外，還有回收利用垃圾星帶來的廢墟係星球、終日烈日炎炎的高溫係星球等。
秦子遊所說的“難度排行”切實存在。目前排名第一的，是一個海洋係星球。
至於卡俄斯星，雖然學生們一直知道，池子裡被放進了這麼一個星球。但因一直沒被抽到，卡俄斯星便逐漸被學生們遺忘。
一直到本學期期末，學院論壇爆炸。一個標題為“一年級抽到了卡俄斯星當場地”的帖子出現在首頁上，兩小時內，就蓋起了萬層高樓。
秦子遊感慨完了，再想一想自己隊伍這幾天來的經曆，心中還是頗樂觀。
難度高，這是對處於中遊的學生而言。
他們有一定進取心，想要更進一步，但又實在沒辦法應對更多危機。所以這一批學生，多半會選擇停留在c級異獸領地。可c級異獸畢竟有限，這就對應了此前李鴻教官的回答：理論上說，考場內的異獸數量足夠所有學生拿到及格分數。但實際上，還要看學生們自己。
楚慎行聽著秦子遊嘰嘰喳喳講話。
他慢慢笑一下，說：“睡吧。”
秦子遊“唔”一聲，也有了困倦的意思。
他往楚慎行懷中蹭了蹭，還是說：“哥，我想要。”
楚慎行低笑，“昨天不是才給你嗎？”
秦子遊說：“可是——”
他嗓音拖長一些，在楚慎行懷裡蹭一蹭，“想要。”
楚慎行舌尖抵著上顎，深呼吸。
“哥，”秦子遊叫他，“給我嘛，給我……”
楚慎行心想：子遊實在是被寵壞了。
除了他以外，整個蔚海學院，其他軍校，甚至整個軍隊體係中，恐怕都找不出一個這麼密集地被深度梳理精神力、近乎每時每刻都處於最佳狀態的哨兵。
但一切好像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著。
在他們年幼的時候，第一次察覺到自己作為哨兵、作為向導的天賦的時候。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虛空之中，走出一直幼鹿。而幼鹿身邊，是順著幼鹿尚未長出的角，蔓延出來的藤枝。
最開始，他們把這當做一個屬於兩個人的秘密。
雙方家長僅僅是覺得，兩個孩子好像粘得更緊了。每時每刻都要在一起，連睡覺都是你家一天、我家一天。
秦媽媽還無奈地和楚媽媽說：“乾脆訂個娃娃親算了。”
楚媽媽正要說，這話也有道理，就聽到兩個小孩兒震驚地說：“娃娃親？”
楚媽媽打趣：“對啊，你們這麼一天到晚都待在一起。”
豆丁楚慎行露出一點思索表情，看得楚媽媽失笑。
不過，也就是這一天，出於“澄清”的目的，兩個小孩兒“勉為其難”地告訴家人，他們身上，出現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他們知道什麼是“喜歡”，但他們對對方並非是爸爸媽媽之間的那種感情。僅僅是作為朋友，待在一起，覺得高興、舒服。
楚家人、秦家人先是驚訝，隨後就是驚喜。
這個年代，哨兵和向導在普通人群中的占比保持在二比八。在這同時，向導的數量又要少於哨兵，隻是其中比例不算極端。
發現兩個小孩兒的分化之後，兩家人第一時間預約了白塔谘詢。那以後，楚慎行和秦子遊轉到了白塔開辦的學校。
他們依然同進同出。從孩童，到少年，再到一同高分進入蔚海學院。
楚、秦兩家大人曾經略帶一些擔心，詢問白塔方麵，楚慎行仿佛時時刻刻都在給秦子遊做精神梳理，這遠高出白塔建議的頻率。每隔幾天，還會有一次深度梳理。這麼下去，會不會有問題？
對此，白塔方麵也覺得驚訝，特地觀察了兩個小孩兒一些時候。
作為難得的植物係精神體，楚慎行的精神力強度在少兒精神力鑒定儀器上被評價為a。這原本已經是值得高興的事，但白塔決定重新為他做一次檢測。
還沒到大人腰高的楚慎行，坐在了成年人的檢測椅上。
精神力波動一路上升，超過a也不曾停止。
所有人屏息靜氣，看著這一切。
——哨兵、向導的精神力，都會隨著年齡增長而增加。因為這個少兒檢測儀器上的最高評價隻到a，但在十四歲前拿到a級評價的人，日後近乎都可以突破到s級。
可楚慎行在這個年紀，就有了s級精神力！
所以他哪怕時時刻刻給一個哨兵做精神梳理，也不會疲憊。
而普通成人版檢測儀器一樣存在上限，即為s。
白塔建議，等到楚慎行成年之後，重新為他做一次檢驗。到時候，用上軍方的儀器。
楚慎行是這種情況，白塔便對秦子遊也寄予眾望。
豆丁秦子遊帶著一點緊張，坐到了檢測椅上。
波動一路上升，一樣超過a。但很快，就逐漸平緩。
對於秦子遊這個年紀來說，這已經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結果。但有楚慎行珠玉在前，白塔方麵還是有一點失望。
哨兵感官敏銳。哪怕隻是個小孩兒，秦子遊依然察覺到了白塔方麵的態度。
他眉毛擰起一點，心情略有下沉。
這時候，卻感覺到一點點癢。
秦子遊眼睛睜大一點，看著被楚爸爸抱起來、在玻璃窗外朝自己招手的楚慎行。
他原先下沉的心情瞬間變好，精神力波動再度上升。
到最後，竟是堪堪與楚慎行平齊。
白塔專家震驚。
在確認檢測結束之後，秦子遊從檢測椅上跳起來，“噠噠噠”跑到屋外。
楚爸爸放下自家兒子，笑眯眯看著兩個小孩兒跑到一塊兒。
白塔專家沉思，提出第二個建議。
不如……檢測一下兩個孩子的匹配度？
……
……
這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到如今，卡俄斯星上，八腳獸的領地之中，兩個灰色的“石塊”悄然佇立。
其中一個稍微小些的“石頭”中，藤蔓蔓延，占據了每一個角落。
少年嗓音發顫，叫：“哥……”
楚慎行漫不經心，“怎麼了？”
秦子遊急促地“嗯”了聲，身體發軟，依偎在楚慎行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緩過些，才喃喃說：“好舒服。”
藤枝在他身上遊走，他的精神海一樣被蕩滌著。
藤蔓築起高牆，阻絕了一切有可能的窺探。
在這個隱秘的環境之下，隻有他們兩個。
秦子遊的意識一點點下墜。
白日裡積蓄下來的疲憊，在這一刻一掃而空。
他又回到了那片溫柔的、安全的海洋之中。好像此刻所在環境，並非期末考試的凶險場地，而是學校宿舍，甚至家裡。
他的呼吸慢慢平穩，竟是在數息之內睡著。
楚慎行聽著懷中少年的動靜，一樣閉上眼睛。
過了會兒，他維持著閉眼的姿勢，又親了一下秦子遊額頭。
不會再往下。
僅此而已。
……
……
“窸窸窣窣。”
悄然靠近。
“咯吱、咯吱……”
刮蹭著岩獸殼體。
“哢嚓！”
咬下一塊。
藤蔓在岩獸殼體中晃動一下，楚慎行驀然睜開眼睛。
黑暗依舊。
“窸窸窣窣。”
“哢嚓、哢嚓——”
秦子遊眼皮顫動，似要蘇醒。
藤枝湧動，帶著輕微的摩擦聲響。
外間的動靜忽而弱了下去，仿佛從未出現。
楚慎行眉尖一點點攏起。
他未想明答案。但這時候，秦子遊眼睛一樣睜開。
雖是初醒，但哨兵語氣冷靜、清晰，說：“有東西過來了。”
一邊說話，一邊打開終端，給另一塊岩獸殼體中的三個隊友發消息。
“……來得很快，”秦子遊說，“可能是——”
他的瞳孔微微縮小。
黑霧之中，秦子遊通過精神力，“看”到朝自己過來的那個怪物。
八條腿，前後分節的身軀，頭部的螯牙，還有身體上的薄膜。
它好像咬準目標，徑自朝兩個岩獸殼體衝來！
比八腳獸先到的，是它噴出的毒液。
隻聽“嘩”的一聲，楚、秦二人一起嗅到一股淡淡臭味。
毒液觸碰到岩獸殼體，頃刻之間開始腐蝕。
這當中，秦子遊的眼前一亮。
“有用！”秦子遊快速說，“隻腐蝕了最表層的一部分，不到一公分。”
岩獸已經死去，它的外殼成為了幾個人類少年的防禦堡壘。
441小隊藏身其中，三個哨兵的精神體卻往外奔出，開始與異獸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