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蔚海學院期末考試, 一年級組，第十二天。
441小隊五名成員的電子地圖上，原本呈現出灰色的a級異獸資料亮起。
這意味著楚慎行等人距離a級異獸領地已經不足十公裡。
小隊成員們對視一眼, 略帶緊張, 打開了異獸資料。
白皎、張興昌等人屏息靜氣。
秦子遊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與此前不同, 這一次，資料打開，最上麵就是一張照片。
可照片中的畫麵，卻讓諸人略有茫然。
張興昌：“這是……”
白皎：“這什麼也沒有啊？”
照片呈現出一種灰蒙蒙的顏色。441小隊已經習慣這點, 知道那是卡俄斯星球上的黑霧, 在探查機器人的光線處理下，變成這副模樣。
他們可以分辨出照片呈現出的地形。與小隊成員一路走來見到的嶙峋景象相比，照片上的地勢堪稱“平緩”。
楚慎行未說什麼，往下滑動。
小隊成員看到下方的配字。
【卡俄斯無盔獸】
基本概述：體型巨大，透明, 吞噬一切靠近之物。
武器：無
地麵速度：10kh
楚慎行、秦子遊：“……”
張興昌乾巴巴道：“這是什麼意思？”
白皎咽了口唾沫，把異獸介紹頁麵重新拉上去, 看著上方那片“空地”。
少年們對著照片，發呆, 思索。
直到楚慎行將照片單獨點出來、放大。
441小隊終於在邊角處, 看到一團報廢的探查機器人。
小隊成員們悚然。
張興昌低低罵了一句粗話，用手指比劃一下探查機器人的位置，“這是在地麵上麵五六米吧？”
“也就是說，”白皎深呼吸, “這整張照片, 都是‘無盔獸’？”
一股寂冷氣氛, 在五個少年身邊蔓延開。
楚慎行為說什麼, 心頭默算：以探查機器人的大小，估算這張照片拍攝範圍的大小。
“一百米往上。”楚慎行說。
少年們聽著，心臟一點點下沉。
秦子遊說：“高度在六十米左右？”
白皎、張興昌俱是抽了一口冷氣。
程雲清想一想，說：“但我們也不能肯定，這張照片真的就被無盔獸占滿了。”
還有一種可能，是無盔獸隻占了其中一部分。
“這倒是，”秦子遊道，“但是照片上，我們隻能看出這麼多信息。”
在最初的驚愕之後，少年們迅速進入狀態，開始討論，麵對這麼一個a級異獸，有沒有什麼應對之法。
白皎：“武器這裡的提示是‘無’，但基本概括裡提到，無盔獸可以吞噬一切靠近的東西。”
張興昌：“被吞進去的探查機器人受到了一定腐蝕，但還能看出輪廓。”
程雲清皺眉：“這張圖上什麼都看不出來。既然是異獸，總該有要害……”
他們用常規思路考慮：大多數情況下，生物的要害總會是大腦、心臟。而以此前對付岩獸的經驗，卡俄斯星球上的異獸也不會逃脫這個規律。
問題就在於，麵對一片霧蒙蒙的照片，他們沒辦法分析出更多有效信息。
還是得要經過實戰。
“每小時十公裡，”楚慎行道，“行進速度很慢。”
“但是，”秦子遊咬重字音，“竟然能把探查機器人吞下去。”
楚慎行：“說明無盔獸有很強的隱匿能力。”
探查機器人的速度遠高於此。能造成這樣的結果，說明無盔獸接近的時候，探查機器人完全沒有察覺。後續被吞沒了，機器人裝載的火力也未能使其逃脫。
秦子遊停頓一下，下意識抬頭，往無盔獸領地方向看去。
441小隊的話題短暫轉向，說起探查機器人的種種功能。
白皎：“之前不是有一次實戰課，對手就是這玩意兒嗎？”
張興昌摸一摸鼻子，顯然心有戚戚。
“不好對付，”張興昌，“當時教官的安排是一隊對付一個機器人吧？”
白皎：“我記得隻有一半隊伍通過了。”
程雲清：“但探查機器人的探測方式和精神力不太一樣，也許咱們能提前發現無盔獸？”
這又是一次賭博。
張興昌生出一點退意，說：“咱們真的要去嗎？”
其他人看他。
張興昌深呼吸，說：“按照現在說的，重點就是咱們能不能提前發現它。如果能的話，可能還有機會想辦法對付。如果不能——”
那那個報廢掉的探查機器人，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電子地圖前的少年們沉默。
秦子遊沒有說話，精神力卻開始往前延伸。
小鹿在沒有邊際的黑霧當中奔馳，一直抵達秦子遊精神力能蔓延出的終點，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他收攏精神力，察覺白皎、程雲清在看自己。
方才的那一番探查，並未瞞過兩名同伴。
白皎、程雲清看著秦子遊的麵色，已經有所猜測。
秦子遊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這不能說明什麼。”
張興昌有點迷茫地看過來。
楚慎行說：“子遊沒有發現，不一定意味著你們的精神力不能發現無盔獸。”
張興昌“啊”了聲，白皎說：“也對。可能是前麵真的沒有。”
張興昌這才恍然。
他聽著幾個同伴的話鋒，意識到：“你們還是想要試試嗎？”
秦子遊說：“既然能把a級異獸領地劃進考場、規定分數，說明在學院看來，咱們有機會拿到這500分。”
張興昌深呼吸，說：“照這麼說，接下來那1000分，你們也想試一試？”
秦子遊未說什麼。
張興昌儘量心平氣和，說：“子遊，我了解，你目標很高。但是，以咱們現在的狀況，其實已經很不錯了吧？”
其他幾個人看他，張興昌察覺到自己的心跳。
他儘量用上客觀態度，說：“之前那次實戰課的時候，咱們也都聽教官說過。這一批探查機器人，用的都是新合金製作。就算是這樣，還是能被無盔獸腐蝕。那咱們呢？咱們能堅持多久？——子遊，這隻是一次期末考試。如果真的遇到麻煩，學院沒有來得及救咱們，你不覺得可惜嗎？”
“投票吧，”白皎說，“少數服從多數。”
張興昌轉頭看他，嘴唇動了動，卻搖頭。
“這不是投票的問題，”張興昌說，“我的意思是，如果咱們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有希望的辦法，可以先去試探一下，那好，咱們就去。如果不能的話，還是撤回去。”
“能試試驅趕八腳獸進無盔獸領地嗎？”程雲清提出，“有八腳獸在前麵探路，總不至於出現無盔獸近在眼前，咱們卻沒有發現的情況吧？”
張興昌說：“那咱們得研究一下，怎麼樣才能驅趕八腳獸。”
他們此前在八腳獸的領地內行動時，始終頂著岩獸外殼。
有岩獸外殼幫他們抵禦八腳獸的毒液，幾個哨兵隻用相互配合，用精神力將八腳獸困住、製造壓力場，就能輕鬆將這b級異獸的分數收入囊中。
“好像又繞回去了，”白皎揉一揉麵頰，“殺八腳獸是一回事，驅趕是另一回事，這也不比探查無盔獸的情況簡單。八腳獸畢竟是活的，怎麼可能心甘情願被咱們趕著送死。”
“死的就可以？”楚慎行冷不丁道。
白皎、張興昌等人茫然地看來。
秦子遊問：“哥，你有什麼想法了嗎？”
楚慎行說：“無盔獸在的地方，是一塊平地。”
秦子遊眼睛眨動一下，點頭。
楚慎行：“它行動的速度很慢。也就是說，如果實在沒辦法打過，隻要不在一開始就被吞掉，咱們就有逃脫的時間。”
“對。”所有人一起點頭。
“不知道精神力能不能探查到它，但是，”楚慎行微微笑了下，“被精神力卷住的東西，如果被它吞掉了，你們會有感覺。”
三個哨兵聽到這裡，眼睛一點點睜大。
秦子遊眼前一亮，“對！”
張興昌若有所思。
秦子遊叫他：“興昌，你覺得呢？”
張興昌抿一抿嘴，說：“要不然，試一試？”
幾個少年說做就做。
楚慎行原本的想法，是撬上幾塊石頭即可。
但當下，他們身邊還有兩個快要散架的岩獸殼體。
幾人乾脆廢物利用。
三個哨兵，各負責一個方向、一百二十度範圍。
他們將已經脆弱至極的岩獸殼體拆開。這一次，倒是不費什麼力氣。
岩獸殼體已經被八腳獸毒液腐蝕得千瘡百孔，哨兵們的精神力化作重錘，朝殼體錘下。數分鐘內，就收獲了很多零散碎片。
這些碎片被哨兵們的精神力包裹起來，飄向前方。
441小隊整裝待發。
飛船之上，留守的周祿存看到這一幕，略有感歎，“有學生去a級異獸領地了啊。”
宋杓、淩玉等人此時已經身在卡俄斯星地表。
他們暫時無所發現。在與飛船的通訊之中，聽周祿存這麼感慨。淩玉接口，問：“441隊？”
周祿存看一眼，“對，就是他們。”
陸璿咬著一塊水囊，說：“今年的a級異獸可不好對付。”
淩玉說：“我給那幾個學生帶過課。他們不是會冒失行動的類型，既然進去了，說不定真的已經找到辦法。”
陸璿“咕嘟咕嘟”咽水，過了片刻，才說：“希望吧。老周，你留意一點，撥幾個機器人跟著。要是出了意外，嘶。”
因戰鬥係的特殊性，每一年期末考試，隻要死亡率在02以下，校方就不會被問責。
話雖如此，可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學生，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教官們總是會儘最大努力，保護學生們的安全。
幾個教官講話時，441小隊已經行進了數公裡。
暫時沒有收獲。
小隊成員並不放鬆。
三個哨兵將楚慎行、張興昌圍在中間，而兩個向導雖然不在探查外界狀況，可一樣擔著重任：當下時刻，三個哨兵消耗極大。他們需要向導來替自己梳理精神海，但這份梳理不能讓他們分心、以至於錯過外間動靜。
其中尺度，很難把握。
百靈鳥停在張興昌肩頭，並未唱歌，隻是無聲地散發著精神波動。
藤枝纏著秦子遊的手腕、脖頸……近乎所有露出來的皮膚，都能察覺藤蔓的影子。
白皎、程雲清那邊，則沒有這麼誇張。
藤蔓僅僅是跟在他們身邊，留意兩人的狀況。
隨著時間推移，幾個少年的情緒越來越緊繃。
他們忍不住地懷疑：已經過了這麼久，真的一直沒有無盔獸出現嗎？還是已經出現了，隻是——
秦子遊瞳孔一顫。
他負責前方，這會兒，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精神力最前的地方，出現了一麵“牆”。
秦子遊喉結滾動一下，深呼吸。
其他幾個人留意到就他這邊的動靜。
出於以往的默契，他們沒有講話，僅僅是看著秦子遊，一同提心。
不隻是他們。
已經成為第二名的993小隊，落到第三名的734小隊……所有想要對第一名寶座發起衝鋒的隊伍，都在這一刻屏息靜氣。
在441小隊進入a級異獸領地之後，他們就一直開著電子地圖。行路途中，不忘觀察。
到這會兒，734隊中的單文星、993隊中的孟知竹前後喊道：“他們停下來了！”
孟知蘭道：“是和異獸開始交手了嗎？”
孟知竹皺眉，死死盯著電子地圖上被放大的地方，說：“不確定。但是，他們肯定發現了什麼。”
地麵在震動。
小鹿隱藏在黑霧中，看著眼前場景。
前後左右，四麵八方，如果以肉眼來看、以機器人來探查，所見的，都是一模一樣的黑色。
但是在精神體的“眼裡”，一切有了很多不同。
秦子遊描述：“能感覺到——”
他糾正了自己的看法。
那不是“一堵牆”，而是一塊龐大的、像是水一樣的地方。
精神力依然能穿過其中。秦子遊閉著眼睛，全神貫注。
因為距離太遠，能落在無盔獸身上的精神力也有限。
秦子遊小心翼翼地調用著這一點點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