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正起，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
楚慎行回頭去看，忍不住笑了：是子遊。
頂著一張更加青稚的麵孔，嘴巴裡含著一個冰棍，還遞給楚慎行一個。
楚慎行接過、撕開，說：“不覺得冰？”
秦子遊想一想，說：“還好。”
楚慎行說：“哨兵的感官比向導敏銳很多。你覺得‘還好’，那對我來說，這個冰棍可——”
他說到一半，秦子遊眼疾手快，直接撕開冰棍包裝，把吃的塞進他嘴巴裡。
楚慎行：“……”
他無奈，把冰棍拿出來。
秦子遊問他：“味道怎麼樣？”
因是夢中，楚慎行其實嘗不出味道。
但他想到回憶裡的這一刻，還是笑了下，說：“不錯。”
秦子遊聽著，便笑起來。
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乖乖巧巧。這麼笑了，就立刻陽光燦爛。
楚慎行看著自己的竹馬，視線一點點落在秦子遊唇上。
因剛剛吃了冰棍，這會兒顯得亮晶晶的。秦子遊無意識地舔一下唇，再往後，像是察覺到楚慎行的目光……
眼下一切倏忽褪色。
楚慎行再看四周，明白：這是在秦子遊家裡。
少年坐在書桌前，麵前攤著一個本子，手上拿著筆。
筆在他指尖轉動。但大約是秦子遊過於心不在焉，轉了一半，掉在地上。
秦子遊低頭去撿。這時候，看到楚慎行的鞋子。
他很明顯是緊張。忐忑地抬頭，對上楚慎行的麵容。
秦子遊險些跳起來。
他倒是沒跳，但筆是實實在在地在他手裡轉了幾圈。楚慎行看在眼裡，一麵好笑，一麵替他覺得累，說：“你在乾什麼？”
說著，楚慎行往前一步，作勢要看秦子遊麵前的那個本子。
秦子遊手忙腳亂，要將本子遮住。
楚慎行和他玩鬨。看他這樣，便笑一下。
秦子遊意識到什麼，回身，果然看到就本子被藤枝纏住，要被帶走。
他連忙去抓，動作間，身體壓在桌麵上。起先還不覺得，可再回頭時，他麵頰爆紅。
自己竟然被夾在楚慎行和桌麵之間。
都是少年人，楚慎行身上的不對勁，他能感覺出來。
秦子遊磕磕巴巴，說：“你、你做什麼？”
楚慎行看他麵色，心想，當初這個時候，我倒是沒這麼逗他。
他再往前，看秦子遊往後。
楚慎行笑一聲，說：“我不看。”
秦子遊喉結滾動：“嗯……”
楚慎行淡淡說：“站直”
秦子遊狐疑看他。
他這個奇怪姿勢，還不是拜楚慎行所賜？
如今楚慎行這麼說，在秦子遊聽來，未免奇怪。
話雖如此，但這個夢裡，少年還是給了他的竹馬很多信任。
他抿一抿嘴巴，在桌前站好。這一站直了，才發現，自己原來和楚慎行離得這麼近。
近到可以看清楚楚慎行麵上的所有細節。
近到再往前些，就能親到楚慎行。
秦子遊瞳孔微微縮小，心跳如鼓。
他近乎要喘不上氣。尤其是這時候，楚慎行抬手，慢慢撫摸他的麵頰。
秦子遊說：“你做什麼？”
話音出後，才發覺自己嗓音發綿發軟，完全是在撒嬌。
而他這樣的“撒嬌”，似乎讓楚慎行很受用。
藤枝再纏上來，纏住秦子遊的腰。
這像是一個親密的擁抱。
秦子遊喉結滾動一下，察覺楚慎行的手壓在自己唇上。
他低聲叫：“哥，你……”
楚慎行問他：“想要我嗎？”
秦子遊：“……！”
他耳尖發紅，麵頰爆紅，看著楚慎行。
楚慎行說：“想要我的話，來親我。”
秦子遊覺得，自己的精神體像是被他關進心裡。
如若不然，心頭這會兒亂撞的又是什麼？
他說：“親你？”
“對，”楚慎行的手輕輕扣著他的下巴，“子遊，來。”
秦子遊頭暈目眩。
親他。
親他親他親他。
他一下子下定決心，驀地往前。
可是在真正靠近楚慎行時，楚慎行又抬手，擋在秦子遊與自己麵前。
秦子遊困惑地看他：“哥？”
楚慎行說：“我後悔了。”
秦子遊瞳孔一顫。
後悔？
後悔是什麼意思？
他不願意喜歡我，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楚慎行近乎聽到整個夢境搖搖欲墜。
他補充上下一句：“子遊，醒來吧。”
秦子遊眼睛眨動。
楚慎行說：“醒來之後，親我一下，我就是你的了。”
秦子遊：“哥……”
楚慎行說：“醒來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
楚慎行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一點點拉高。
他離開了秦子遊的夢，重新回到飛船宿舍的床上。
少年依然在他懷中。這會兒楚慎行看他，便見秦子遊的眼皮一點點顫動。
楚慎行微笑。
他看秦子遊睜開眼睛。少年起先是茫然環顧四周。到最後，視線落在楚慎行身上。
他問：“哥，現在？”
嗓子都是啞的。
楚慎行起身，給秦子遊倒水。
等喝過水，秦子遊緩過來一些。
楚慎行說：“你睡了36個小時。”
秦子遊心虛。
他摸一摸肚子，楚慎行看到，說：“餓了？”
秦子遊：“嗯。”
楚慎行笑道：“那去吃飯吧。”
秦子遊瞄一眼旁邊的食盒。
楚慎行跟著看過去，淡淡說：“裡麵的東西放太久了。”
秦子遊聽著，“哦”了一聲。
他下床，先洗漱，然後換好衣服，要和楚慎行一起出門。
從始至終，都不曾多提起什麼。
楚慎行看他動作，眯一眯眼睛，到底未多說。
等到吃完晚飯回來，路上，遇到張興昌三個。
嚴格來說，這個時候已經是暑假。張興昌三人像是下定決心，要用娛樂來擺脫此前的心理陰影。於是接連兩天，都泡在全息遊戲室裡。
他們看了秦子遊，先驚喜。
秦子遊睡了太久，總有點手軟腳軟。聽著張興昌三人的招呼，他笑一笑，婉拒了對方“要不要一起去遊戲室”的邀請，說：“我還是再休息一下。”
張興昌笑道：“子遊，你休息夠久了。行，那我們先去。”
他倒是瀟灑，也不多說。
等張興昌幾人離開了，秦子遊和楚慎行重新回到房間。
秦子遊吃飽喝足，尤其是還打了一碗酥酪。到現在，他的嘴巴裡還有奶香。
這讓秦子遊頗有回味。
回味完了，夢裡的場麵再浮上心頭。
以至於他關上門，聽楚慎行在自己身後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的時候，以為自己進入了另一場夢。
秦子遊回頭，問：“什麼？”
楚慎行看他。
秦子遊的心開始劇烈跳動。
他不知道夢裡對自己承諾的正是麵前的楚慎行本人。但他想起來，在地下的時候，自己那一絲驟然浮現的決心。
如果楚慎行也喜歡他——
那他們兩個，為什麼不在一起？
秦子遊說：“對，忘了。”
他一步一步，朝楚慎行走來。
楚慎行笑著張開手臂，迎接眼前的少年。
……
……
暑假結束，所有學生返校。
卡俄斯星上的異狀成為軍方機密，據說科學院正針對上麵蟲子的狀況，開展專門的研究。
青雲上將對441小隊留有印象，提出，等這五個少年畢業以後，可以進入自己的軍隊。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新的學期開始，又一波學生入學，楚慎行等人成為學長。
張興昌找了一份帶著新生們遊覽學校的兼職。等忙活了一天，他嗬欠連天，往宿舍去。一路上，還在考慮：果然是過了一個暑假，骨頭架子都鬆了。過兩天開始訓練，也不知道能不能……
嗯？
“子遊，慎行？”張興昌驚喜，“你們已經來了啊？”
秦子遊笑道：“對。”說著，還給張興昌分了自己與楚慎行從家鄉那邊帶來的特產。
張興昌笑眯眯地接過，秦子遊說：“我和慎行正收拾東西呢。”
張興昌說：“行，你們忙。”
心裡則想：新的一個學期，他們兩個，還是——
想到一半，張興昌咂舌。
隻見秦子遊進了屋子，把門帶上。
可在門關上前露出的縫隙中，張興昌清晰地看到，楚慎行摟住秦子遊的腰，低頭，吻上秦子遊。
而秦子遊的手勾在楚慎行頸後，看起來已經對這種事駕輕就熟。
張興昌：恍恍惚惚。
張興昌：冷靜！
張興昌往前敲門。
“篤篤篤”了三下，他耐心等待。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打開，楚慎行站在後麵。
張興昌小小地倒抽一口冷氣，說：“你們兩個？”
楚慎行：“嗯？”
嗓音散漫，微啞。
張興昌一鼓作氣，問：“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楚慎行忍俊不禁。
“考完試之後吧，回去的飛船上。”
張興昌：“哦……”
他大腦快速轉動：自己和白皎的賭約是什麼來著？
楚慎行問：“興昌，還有事嗎？”
張興昌一個激靈，搖頭，乾笑：“沒了！你們繼續！”
楚慎行點一點頭，關上門。
隨著他的動作，大批藤蔓湧上，將整扇門封住。
楚慎行慢條斯理，進入房間中，看著屋子裡的景象。
垂落的藤枝、被藤枝束縛的少年。
楚慎行微微笑一下，在床邊坐下，說：“子遊，來。”
秦子遊兩眼含淚，輕輕“嗚”了一聲，才點頭。
藤蔓稍稍放下一些，秦子遊手軟腳軟，爬到楚慎行懷中。
楚慎行輕輕歎一口氣，低頭，再去親吻懷中的少年。
他聽到嗚咽，聽到水聲。
楚慎行帶著一點苦惱，想，在一起之後，自己總算有一點遺憾。
子遊已經很久不好意思再用那種軟綿綿的、撒嬌一樣的聲音，對楚慎行說一句“想要”了。
好在，他們還有來日方長。
番外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