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任務之中,他什麼時候不是被人捧在手心?
他願意收下吳秀群等人的東西,難道不值得讓他們高興?
可現在,吳秀群卻說這種話。
白軟軟氣急,可身上的疼痛,卻讓他逐漸說不出話來。
吳秀群陰森森說:“你害我走火入魔,害我淪落這般田地。如今,我便用你的血肉,來修習神功。”
白軟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落在吳秀群身邊,化作一個個血色泉眼,往外汩汩冒水。
他驟然意識到:“這是《紫霄心法》!你、你竟然修煉魔功!”
吳秀群不以為意:“是又如何?”
白軟軟說:“你這樣子,若是被人察覺——”
吳秀群桀桀怪笑,說:“便是當真‘被人察覺’,我也已經多活了這些歲數,值當。”
白軟軟痛極、虛弱,慢慢暈了過去。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可再醒來,已經是在歸元宗內。
找人問起,才知道,原來那天有人察覺自己失蹤,一路追查到吳秀群處,恰好撞見吳秀群吃著白軟軟血肉的場麵。
吳秀群自是身死。可白軟軟一樣心有餘悸,又有幾十年,都一味縮在歸元宗內,不敢動彈。
這一縮,就到了入宗百年之後,趙開陽出事的消息傳回。
白軟軟進境築基後期。
同一年,鄭宇、白郎等人,先後結成金丹。
白軟軟看在眼裡,心頭滋味莫名。
他清晰地知道:在碧元大陸已經變成大千世界的如今,以歸元山門的靈氣渾厚濃鬱,自己耗費百年光陰,才有兩次突破——這麼算來,第三次突破,隻怕不知要等多久才來。
白軟軟不願再等。
他想要找尋新的機緣。
偏偏這時候,他又遇到了白郎。
過去百年之中,白郎專心修煉之餘,偶爾,也聽到“白軟軟”三個字。
隻是與他所想不同。在離開他的身體之後,白軟軟身上那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似乎消失了。白郎聽到的消息,無非就是吳秀群走火入魔傷人,以及吳秀群不知從哪裡得到了邪道功法,隻是來不及發展什麼,就被扼殺在萌芽之中。
當年回到歸元宗時,白軟軟尚且眾星捧月。到現在,卻平凡普通。
兩人對視之間,都想到了過往。
在白軟軟想來,白郎能有今日修為,說到底,還要多謝自己助他築起道基。
他先說一句“好久不見”,往後,卻止不住透出幾分酸溜溜。
白郎聽出來了,重新端詳白軟軟。
作為難得知曉“係統”存在的人,往後一炷香間,白郎聽了一耳朵抱怨。
這些話,大概真的在白軟軟心頭憋了許久,如今噴薄而出。
他這些年的不如意,從鄭宇、吳秀群、程師兄等人身上嘗到的挫敗,全部被白軟軟發泄給白郎。
白郎聽著,眉頭一點點皺起,說:“白師弟,就拿你說的這幾位道友來說。你總要他們待你如何,你卻從未誠心待人。這也就算了,連做個樣子,都急於求成——白師弟,你這般模樣,又憑什麼要求彆人待你好呢?”
白軟軟啞然。
他心想:那些人“待我好”,說白了,不都是貪圖我這身皮肉?我和他們睡了,給他們甜頭,他們還要要求什麼?!
白郎看他這樣態度,慢慢歎一口氣,再未多說。
以白軟軟如今的年紀,能有築基後期修為,在白郎看,並無什麼不好。
可惜白軟軟不這麼覺得。
兩人分開,白軟軟愈想,愈覺得惱怒。
正當此時,有妖族送趙開陽歸來。
白軟軟打定主意:既然自己在人族世界,得不到什麼,那不如去妖族世界瞧瞧。
他這麼想,原先還有點忐忑。但很快,白軟軟察覺,那些妖族竟然與自己一拍即合。
白軟軟起先還有驚訝,到後麵,慢慢釋然。
人族的偽君子實在太多。
不必妖族開放、暢快。
他跟隨妖族,踏入另一個世界。
白軟軟最先滿心歡喜,又找回一點被眾星捧月的感覺。
那些妖族圍繞他,不太情願地與同伴“分享”,到後麵乾脆爭搶他,一如從前。
他的修為雖然越來越差,爭搶他的妖族也越來越低階,可白軟軟沉浸在“回到過去”的幻夢之中,不願醒來。
他勉勉強強覺得:就當那白郎說的話有些道理。如今,我也算是有所付出。
一直到他修為儘失,氣息奄奄。
有妖族路過,看到倒在地上、容顏殘損的白軟軟。
妖族停下腳步,摸一摸肚子,眼前微亮。
……
……
同一時間。
楚、秦師徒所搭乘的靈梭,終於離開了空間亂流,落在一個嶄新世界當中。
師徒二人看著下方的鋼鐵叢林,對視一眼。
下一瞬,兩人落在地麵。
身側人流如織,路上車水馬龍。
楚慎行神識鋪開,很快察覺到:在這個世界的“天道”之下,自己似乎受到頗多限製。
他當然也可以強行衝破這些限製,但在這同時,整個世界興許都要直接毀滅。
沒有必要。
楚慎行將神識收斂。
他與徒兒身上帶著隱匿符紙,就這麼站在路上,觀察了一些時候。
秦子遊看著各樣車子、路邊商鋪,眼花繚亂。
一直到身上一涼,他才低頭,看到自己換了一身衣裳。
此外,師尊的手從他發間掠過。原本如墨一般披散的長發,變成清爽短發。
楚慎行自己也換了行裝。
師徒二人謹慎地摸索,在覺得他們的外貌與周圍行人相差無幾之後,兩人踏上了進入陌生世界的第一步。
就像是攻略者說的那樣。
這裡沒有靈氣,卻有“科技”。
兩人生疏地、慢慢地嘗試融入這個世界。
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師徒二人很快找到了了解本世界力量構成的方式。
雖然被本世界的天道壓製,但他們的神識依然大有用途。
兩人分出無數分`身,白日裡,去此地人類為教導後代而建造的學堂聽課。到了晚上,重新回到靈舟上,對白天的課業分析、研究。
這期間,鬨出過笑話,克服過困難。
轉眼十年過去,楚慎行甚至順手再摘掉一個來到本世界的“係統”。
十年之後,靈舟上的煉器室中,亮起一盞以靈氣催動的玻璃燈泡。
師徒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目光之中看出喜意。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靈氣燈泡之後,是靈氣電話、靈氣相機。
這些說是“靈器”,又與碧元大陸上的靈器不同,不用修士操縱,隻需要在製造好之後,在裡麵填充上靈石碎塊。
這些靈石碎塊,即起到“電池”的作用。
等到以靈石碎塊作為能源的電視機、電腦相繼出現在煉器室中,楚慎行探索起了更多東西。
火車、飛機、輪船、高鐵……
他們又停留了十年。
二十年後,靈舟離開,卻並未回到此前的三千世界之中,而是去往了其他世界。
科技的發展曆程之中,人類走出地球,探索起無儘宇宙。
銀河帝國建立,又有無數嶄新發明出現。
楚慎行沉浸在對這一切的學習之中,仿若又回到了初入歸元的時候。他求知若渴,想要掌握一切知識。
宇宙時代,世界對於楚、秦師徒的包容程度要大很多。
兩人同時出現在相隔無數星係的學校之中,上學、聽課。
偶爾,秦子遊還要感歎一句:“這‘機器人’,說來也與‘機關偶人’相仿。”
他們探索得越多、越深,就越覺得,也許在不同的體係之下,人類的確走出了兩條不一樣的道路,但總有些東西,可以互通。
師徒二人又在宇宙帝國待了三百個年頭。
誠然,這些時間,並不足夠讓他們真的掌握所有。但是,兩人離開三千世界甚久,帶出來的靈石快要耗儘。楚慎行幾次看到,徒兒對著靈舟外的茫茫星河發呆。他有直覺,子遊怕是想家了。
楚慎行便提出,也許是時候回一趟碧元。
秦子遊驚喜。
楚慎行好笑,說:“你我出來一趟,原先便是想要將外間便民利民之器物,帶回三千世界。”
秦子遊聽著,跟著笑一笑。
楚慎行輕聲說:“待到三千世界中,萬萬百姓皆有所學、有所獲——”
秦子遊說:“往後,師尊想去哪裡,我皆與師尊一起。”
楚慎行失笑。
藤枝勾來,纏住秦子遊的腰。
消失了數百年的靈舟,又一次出現在碧元蒼穹之上。
楚慎行、秦子遊二人出現在歸元主峰峰頂。
回來路上,兩人商量過:以他們所學之事,若說單有他們兩人傳播,那不知要耗費多少時候。
與其這樣,不如開堂授課。
恰好,這一年,又是歸元收徒之年。
趕來收徒大會的年輕修士們聽到一個消息。
——他們就算落選,一樣可以加入歸元宗。但是,他們能夠加入的,並非此前聽聞的十二峰,而是另一個新興流派。
一群修士心有狐疑,卻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那可是歸元啊!
尤其是在進入之後,他們又驚喜交加,發現負責授課之人,竟是楚尊者師徒!
這無異於天上掉餡兒餅。
雖說楚尊者直言,他至多是他們的“老師”,而非“師尊”,可“楚尊者與秦真人的學生”的名號說出去,一樣響當當。
一群修士懷揣著被餡餅兒砸暈的心情,開始聽課。
隻是——
很難聽懂。
其他峰上的師兄師姐們,都在修習《歸元心法》。
到他們這裡,課程卻分為數學、物理……
前者即為算數,修士們尚且能夠聽懂。至於後者,就是徹底抓瞎。
楚尊者倒是寬和,明說,他們若是學不下去,也不必勉強,自由退出即可。
這話出來,下方的人咬咬牙,倒是又堅持了些時候。
可留下的人,還是越來越少。
陸璿看在眼中,略有心焦。
楚慎行倒是不急不緩,閒著沒事,還去了幾趟器峰,給他們指導。
器峰弟子們見了“靈氣燈泡”、“靈氣手機”等物,驚為天人。
峰主薑沅親自向楚慎行求教。
楚慎行想一想,說:“那你也來聽課吧。”
薑沅倒也虛心。有了楚慎行這句話,她便喜道:“好!”
隔日,器峰峰主帶頭,一眾弟子在後,與一群剛剛入門的新弟子一同聽課。
隻是無論是薑沅,還是器峰弟子們,對楚、秦師徒所授內容,都多有不解之處。
這時候,反倒是那些已經聽過許久課的人,能夠為他們細細講解。
這堂課,就這麼開了下去。
一直到靈氣燈泡進入千萬百姓家。
一直到尋常百姓,也能用靈氣手機通話、搭乘高鐵日行千裡……
在與陸璿商量過後,薑沅帶領器峰弟子、新收弟子們單獨開宗立派,將楚、秦師徒由外間帶回來的一切發揚光大。
至於楚慎行、秦子遊。
他們再度離開三千世界,去往外間,探索新知。
番外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