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父謝母喜出望外, 匆匆披上睡衣就要下來, 那架勢, 簡直像是想把陸晝叫進來一同吃早飯似的。
謝糖皺了皺眉,放下手中還沒吃完的麵包,站了起來, 把書包背到身後, 淡淡道:“我先走了。”
她出了彆墅,陸晝站在台階下麵, 漆黑的發梢還掛著清晨的露水, 少年遙遙看著她, 眸子裡有一些細微的期待和歡喜。
“早安。”陸晝揚起爽朗的笑容,給她打開車門。
可謝糖仿佛沒有看到他一樣,繞過了他, 徑直往外走。
陸晝開車門的動作僵了一下, 手指握著車門把手緊了緊, 他竭力不去在意, 對司機做了個手勢,然後跟在謝糖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了謝家人的視野當中。
目睹這一幕的謝父謝母都有些吃驚, 看這狀況,難道還真的是陸晝在追求他們的女兒,而他們的女兒反而對陸晝不冷不熱的?糖糖什麼時候這麼有本事了?
他們從樓上下來, 沒能見到陸晝, 但即便如此, 一大清早, 謝父明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笑著戴上眼鏡,坐到餐桌旁邊,對謝翩躚道:“翩躚,報紙拿給我。”
謝翩躚正咬著嘴唇,瞪著車子消失的方向,聽到謝父的話,她才回過神來,臉色發白地將報紙遞給謝父。
謝父也聽著車子消失的聲音,連月以來因為生意上的事情而緊繃的狀態都放鬆許多,他沉吟著轉過頭,對謝母道:“這周有空,你帶糖糖去買幾件衣服,好看點的。”
“我記得你很久沒有帶她逛過街了吧,你這個當母親的,也太疏忽了。”
謝父對兩個女兒的衡量都建立於利益之上,他將謝翩躚送去那所學校多少年了,謝翩躚都沒能認識上陸家那個圈子的幾個人,還欺騙自己說和陸少很熟。
而謝糖卻是短短不到半月的功夫就讓陸晝開始對她窮追不舍。
這下,即便謝翩躚再有天賦,在家中再受寵愛,謝父也不得不重新考量兩人的價值了。
而謝母則是真正地偏心謝翩躚這個大女兒,畢竟是十月懷胎生下,而謝糖卻是從小養在外婆家,並非她親手養大。
她心中對謝父突然變臉的做法頗有微詞,但是,的確,如果謝糖能夠攀交上陸家的人,那麼對謝氏帶來的利益隻會不可想象。
她也不好說什麼,於是點了點頭,笑著道:“這是自然,等她回來我就帶她去。”
謝翩躚坐在一邊,隻覺得自己好像被忽視了一樣,從小到大,在餐桌上,母親總是笑盈盈地為自己擦去嘴角,父親關注的事情除了報紙上的新聞,就是自己的學業。自己才是這個家裡的中心。
即便幾年前謝糖被接了回來,這一點也從沒改變過。
可現在,父親竟然讓母親帶妹妹去買衣服,提都沒提自己一句。
她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她頓時就抬起眼眸,眼圈紅紅地看了一眼謝母:“媽,我呢。”
“你也去。”謝母連忙對謝父道:“趁著這機會,給翩躚也買點好看的首飾吧。”
謝父側目看了謝翩躚一眼,眼底明顯流露出不悅,這女兒昨晚差點讓自己丟醜,現在還這麼不懂事?但他也沒說什麼,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帶姐妹倆一起去吧。”
謝母放心下來,給謝翩躚夾了一根油條。
但是謝翩躚垂下眼,眼底卻仍是一片陰霾……
不是她的錯覺,從前陣子落水肺炎之後,謝糖就宛如變了個人一般,先是奶奶,後是她們c班的那些同學,再然後是陸晝,所有人都站到了謝糖那邊。
現在,甚至連家裡的情勢都很明顯地發生了變化。
謝翩躚心中陡生一股妒意和焦灼。
*
從謝家小區出來,是一條長長的林蔭道,兩側法國梧桐掉了些葉子,鋪在道路兩側。謝糖握著書包肩帶,悶著頭往不遠處的公交車站走。
陸晝雙手插兜,沉默地跟在她身後,盯著她背影。少女的皮膚像雪一樣白,也像雪一樣冷冷淡淡。
他刻意放慢了步伐,才不遠不近地跟在謝糖身後。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那麼討厭他,從頭發絲都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
陸晝停下腳步,立在原地。
沒了他的腳步聲,謝糖應該是聽得到的,但是謝糖壓根頭也不回,離他越來越遠。
陸晝定定站在原地,強忍住心頭泛起的洶湧的莫名難受與澀意。
片刻後,他努力勾了勾嘴角,像是剛才隻是在係鞋帶一樣,重新抬起腳步,幾步走過去。
他輕輕拍了下謝糖的右肩膀,待謝糖朝右側看來時,他出現在謝糖左側,微微低頭看著謝糖,眸子裡閃耀著細碎的笑意。
“謝糖,這個給你。”他從身後變法術一樣掏出一隻白乎乎的、肉奶奶的布藝兔子。
謝糖盯著這隻兔子看了幾秒,看出是從娃娃機裡抓出來的。
學校附近的娃娃機很難抓,她經過很多次,這隻兔子一直掛在那裡,因為太大,而卡口又太小,她見過有人投了上千個幣都沒搖下來的。她不知道陸晝是怎麼弄下來的。
她沒接,而是抬頭,蹙眉看向陸晝:“為什麼?”
陸晝一下子就把她這話理解為為什麼送她禮物。他眉宇中一向飛揚的輕狂和驕傲倏然消失幾秒,變成了赧然和害羞。
他視線移向彆處,背著手踢了下腳下的磚道,竭力忍住愈發想要上揚的嘴角,佯作漫不經心道:“喜歡你才想要送你禮物,你可是我頭一回——”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謝糖:“抱歉。”
陸晝臉上笑意微微凝固,回過頭來看著謝糖。
“我不要。”謝糖將白色兔子放回到他懷裡。
陸晝臉上的飛揚消失,不去接,淡淡道:“送給你了就是你的,不要扔垃圾桶。”
謝糖道:“我不喜歡。”
陸晝也不知道她是在說不喜歡這隻兔子,還是不喜歡他,可能兩者都有,總之這一瞬間,少年覺得自己有點可憐。他沉默片刻,才打起精神,勉強擠出笑容:“沒事,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喜歡的。”
謝糖心頭有點亂,不知道該怎麼和陸晝說才好,她以為陸晝是一時心血來潮,可沒想到,他反而更加窮追不舍。
甚至還出現在了家門口。
謝糖想了想,還是直接說出口:“你這是在綁架我,我父母對陸家趨之若鶩,你是知道的,現在他們會逼著我答應你。”
陸晝一愣,急眼了:“我沒想那麼多。”他不是故意的。
“那你把兔子收回去。”謝糖心中亂糟糟,繼續將兔子往陸晝懷裡還。
“不。”陸晝不僅不接,還把雙手往後放,一副你不要就扔掉的樣子。
眼瞧公交車快到了,謝糖微微有些心急,踮起腳將兔子扔在陸晝的肩膀上,轉身便握著書包帶走了。
“……”
陸晝遙遙看著她再次拒絕了自己,頭也不回地上了公交車。
陸晝被丟在了原地,肩膀上還趴著一隻同樣被扔掉的兔子。
他盯著公交車,臉上神情冷下來,可幾秒後,又變成了頹然。他竭力想表現得冷冰冰、無所謂、很酷,可這一回他沒能做到。
他莫名覺得委屈,自己付出了這麼多,她全然看不到。即便不喜歡他,哪怕是把他當成彆的普通朋友那樣對他笑一笑也好。
但沒有,他看得出來她討厭他。
*
謝糖抱著重重的書包,走上公交車,四處看了一圈,沒找到可以坐的位置,隻剩下一個殘疾人專用座,於是她隻好站在公交車中間,拉著吊環。
她竭力不去想剛才陸晝的事情,有點煩心地歎了口氣,打開手機瀏覽了下購入各種餐飲原材料的地址和聯係方式,早點賺到足夠的錢自立自生的事情得儘快提上日程,而目前謝糖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她覺得可以通過美食賺錢。
瀏覽了幾眼,謝糖還是微微走神。
她對陸晝的拒絕已經足夠果斷無情,按照她所想,陸晝即便不是心血來潮,以他的驕傲和強烈的自尊心,早就該憤怒地放棄了,可怎麼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在自己視野當中。
自己除了避著他,好像也沒有彆的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