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是這個理,可是想著還傻傻以為一切太平的縣城百姓,以及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單家人這心裡,總是提不起勁來。
但正如單峻山說的那樣,在這個世道,他們也隻能牢牢顧著自己。
不知道府州那兒怎麼樣了?單峻海長歎了一口氣。
這場雪災的規模顯然已經不僅僅影響壩江縣和清州了,恐怕整個瀾江省都受到這場雪災以及緊跟著而來的饑荒的影響,按理這樣大規模的難民遷徙早該上達天聽了,怎麼遲遲不見朝廷開倉賑糧,派軍隊將流民送回原籍,再這樣鬨下去,就不簡簡單單是難民的事了。
單峻海此時所想的,何嘗不是榮信煩愁的問題,可他的公文上遞瀾江總督已經半月有餘了,至今都沒有收到上麵的批示。
想著越來越多從其他州湧來的流民,榮信覺得,自己是時候有個決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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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守夜的人呢,難不成都睡死過去了?”
一大早的,村裡每家每戶做主的男人就被召集在了祠堂裡,王秉生氣憤地拍著桌子,也顧不上現在這是在祖宗牌位前,大吵大嚷的是對祖宗不敬了。
自從單峻海提出流民可能會來搶劫糧食這個危機後,村裡就安排了十六-四十歲的壯年男丁輪流守在村子的幾個出入口,即便是夜晚也不例外,一旦遇到什麼危險情況,輪值的人就趕緊敲響配好的銅鑼,示意村人準備禦敵。
可是昨晚上,單峻山等人都走到各自家門口了,那些本該輪值的人卻睡的死死的,一點都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好在這是自己人,要是換做興懷不軌的,是不是刀刃對準了脖子,村裡人這才恍然驚醒呢。
光是這樣想著,王秉生就忍不住膽戰心驚,向來都是老好人作風的老村長這時候也忍不住動怒了。
“這不是沒什麼事嗎?大冬天的守在門口的破木屋裡,鐵人都頂不住啊。”一個看上去略顯青澀的少年忍不住嘀咕,他就是昨晚上輪值的人之一。
“彆說了!”他邊上一個和他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趕緊扯了扯他的衣擺,然後討好的看向了村長:“村長,栓子的話不中聽,但也有點道理,現在這天這麼冷,讓他們守在村子門口那破屋,就靠點火盆子禦寒,確實難熬啊。”
“難熬也比稀裡糊塗死了強。”王秉生氣衝衝地懟了回去,“現在大夥兒能夠安然無事地坐在這兒,憑的是咱們手裡的糧食,一旦這些糧食被哄搶光了,現在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就是咱們的下場。”
重要時刻,王秉生這個村長還是靠譜的,他鄭重地對著村裡的男丁說道:“咱們都是拖家帶口的,平柳村,更是咱們祖祖輩輩的根基,今時不同往日了,想想家裡的媳婦,想想老子爹老子娘,再想想家裡的娃娃們,難民不是吃素的,餓極的他們殺人放火什麼都敢,更有甚者,在流民們打進來的時候,咱們心尖尖上的娃娃,或許都會成為彆人的盤中餐,想想這些,你們還怕冷嗎,還怕餓嗎?這個時候咱們頂門立戶的男人不幫他們撐著天,誰又會來幫咱們呢?”
王秉生的話讓在場的青壯年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是啊,他們誰不是有爹有娘的,又有多少是有媳婦孩子的,光想著偷懶,不肯受著點罪,到時候流民真的打進來了,他們又怎能護住自己的妻兒老小。
“我言儘於此了,從今天起巡邏隊重新排班,自願報名,誰不願意參加的,等真的遇上麻煩了,也彆奢求彆人能夠幫你。”
王秉生的視線在昨個兒晚上輪值的那些人身上劃過,擲地有聲地說道。
“我,我報名。”
“我也報名。”
那些個玩忽職守的男人們一臉羞臊,可終究還是站出來報了名,一個兩個的,在場的除了一些年齡過大,不適合守夜的男人,幾戶所有的男丁都站了出來。
王秉生很欣慰,不管村裡往日有什麼樣的齟齬,在大難之時,大家夥兒還是擰成了一股粗繩,也隻有這樣眾誌成城,他們才會有更大的希望度過這次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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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吧,給點糧食吧。”
幾天的功夫,平柳村外已經被層層籬笆給圍繞住,村裡人閒來無事就將煮化的雪水潑在籬笆上,因為寒冷的天氣,籬笆被封閉在了凝結的冰塊裡,越來越厚的冰牆,將村子和村外隔離成兩個世界。
這裡每天都有至少六個青壯年守著,外頭駐紮的流民隻要有越軌的行為,平柳村的村民就會統一反抗。
隻是那些流民似乎也沒有要硬來的意思,每天就派一群老弱病殘,淒淒艾艾地伸出滿是凍瘡的手求點糧食。
村裡人還沒直麵過一些殘酷的現狀,加上吃得好穿的好,麵對這些可憐的流民,日子長了,就有些鬆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