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再臨(“總不能為一己私心毀了聖...)(2 / 2)

宮闕有佳人 荔簫 6378 字 8個月前

婉嬪等在對岸的碼頭邊,遙見船過來了,就迎上前去。待得船停穩,太後剛自船中走出,她便上前攙扶:“太後娘娘慢一些。臣妾仔細看過了,宮人雖清理了冰,但河邊總潮濕著,還是滑得很。”

太後無奈而笑:“哀家還沒有那麼老,沒到站不穩的時候!”

婉嬪窘迫地低下頭去,太後瞧了眼近在眼前的步輦:“你不必跟著哀家,與皇帝說說話。”

婉嬪垂眸,福身輕應:“是。”

這也是婉嬪讓人羨慕的地方。後宮的一眾嬪妃都是太後的兒媳,誰在太後跟前儘孝都是應當,太後自能坦然受之,但能讓太後為之在皇帝麵前開一開口的可不多。這口一開,皇帝態度如何都可另說,於婉嬪而言已獲了一份殊榮。

蕭致其實也願意給婉嬪幾分麵子,隻是平日見麵不多,能說的話也少。於是一直行至步輦邊,他才輕說了一句:“年節事多,近來辛苦你了。”

婉嬪儀態端莊,笑容莞然:“臣妾儘力而為,太後能高興便好。”

蕭致頷首,上了步輦。前頭的太後已起駕,這邊便也沒多耽擱,隨著袁江的一聲“起”,步輦穩穩地抬起來,向前行去。

以婉嬪的身份不能與天子同乘,隻得隨侍在側。她將腳步壓了壓,尋到剛才差出去的宦官,問他:“東西可給妙然送去了?”

禦輦之上,天子不禁偏了偏頭。

那宦官重重一拍額頭:“臣糊塗!剛才一心想著去向皇上和太後稟話,竟將這事渾忘了!娘子恕罪,臣這就再去跑一趟!”

他說罷就匆匆要走,倒被婉嬪一阻。

婉嬪想了想:“既還要去,便去我那裡取些炭一並送去吧。現下這水實在是冷,她們能將水燒溫一些再洗衣服能舒服些。”

那宦官拱手:“諾,臣這就去。”

婉嬪這才放他走了,自己也走得快了幾步,跟上禦駕。

禦輦上的天子沒什麼神情,似是隨口一問:“妙然?”

婉嬪淺怔,即答:“妙然是千福寺的一位女尼,年紀還小……十四五歲吧。臣妾年前去見了她一回,覺得投緣,昨晚便又請她來坐了坐,結果就聽她說……近來一位與她交好的女尼,也是妙字輩的……去做苦活漿洗衣服,她陪著一道去了。”

她說著苦笑了下,語中添上幾分唏噓:“她們一心禮佛,倒不叫苦。臣妾這個俗人看她手凍成那個樣子卻不忍心起來,便著人尋了些霜膏給她送去。”

婉嬪說罷,不露痕跡地睇了眼皇帝的神色。皇帝麵無波瀾,隻應了聲:“嗯。”

婉嬪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暗自揣摩聖心,提心吊膽。

過不多時,皇帝開口:“行宮比宮裡更冷一些,你房裡的炭也該燒足。”繼而一喚,“袁江。”

袁江忙上前聽命,皇帝道:“你著人備些炭,給千福寺那邊送去。”

袁江自明其意,應一聲諾,便叫了個得力的手下去辦。

晌午時分,顧清霜與阿詩回房小歇時,就看到門口放著一方錦盒,還有一簍炭。錦盒裡裝著些霜膏,該是婉嬪送來的,炭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就不得而知了。

午後再去漿洗衣裳,到了暮色四合之時,院門口又有一宦官現了身形,然他並不說話,好似隻是找人找錯了地方,張望幾眼就徑自離開。

這也是婉嬪的人。

阿詩與顧清霜對視一眼,皆豎起耳朵靜聽。

不多時,又有腳步聲漸近,二人都沒有回頭,仍舊搓著衣服,阿詩如若尋常抱怨般開口:“姐姐行事也太矛盾,既為忘了觀文侯來苦修,又何苦還日日為他抄經?這白日裡抄經忘卻,晚上又抄經回憶,什麼時候是個頭?”

顧清霜聲色皆淡:“誰說經是為他抄的?”

阿詩不忿反問:“不是他還能是誰?”

顧清霜仿若未聞,沉默了一會兒,啞笑出聲:“但你說得對,是我行事矛盾。我來苦修,想忘了的人也不是他。”

阿詩輕嗤一聲,掄起木板用力擊打臟衣。忽而猛地回神,霍然看向顧清霜:“苦修也不是為他?!”

一句話間,臉上血色褪去:“那……那……”她滿目的惶恐與費解,“那是皇……”

顧清霜的目光掃過去,她立時噤聲。噎了一噎,還是忍不住說下去:“隻有一夜啊……”

顧清霜依舊清清淡淡,眉心藏著愁苦:“要記住一個人,有時一眼都夠了,何況一夜。”

“可是……”阿詩直驚得舌頭打結,“既如此,姐姐為什麼……為什麼不肯進宮去……”

“千福寺是什麼地方,這種事說出去,史官落筆,便是惡名。”她麵無表情,聲音決絕卻溫柔,“好好的一代明君,不能為了我的一己私欲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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