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大家再去向榮妃問安的時候,場麵冷寂到了極致。
其實向榮妃問安並不是每日必須的事情,宮嬪們大多都是每隔四五日自行去一次,或也說不上是正經問安,隻道是“宮中姐妹一道坐坐”。
但昨天的事太大,宮中諸人都不免想瞧瞧旁人的反應,這天清晨人就到得格外齊。這一齊,就更襯得殿裡安靜得可怕了。
榮妃坐在主位上也不開口,隻品茶。下邊左首的位子上,嵐妃還是那副不鹹不淡事不關己的模樣,晴妃倒瞧著有幾次想開口,最後又都按了下來。
最後還是與晴妃交好的明嬪先打破的沉寂:“臣妾聽聞久在千福寺修行的雲和郡主要進宮了?說是妃位,也不知……不知封號是什麼?”
問出的這話不疼不癢,不過好在是將話題揭出來了。榮妃又抿了口茶:“聖旨裡未有提及,大抵是在等禮部與尚宮局擬定,再過些日子總會知曉的。”
說及此語中一頓:“倒是這住的地方,皇上交給了本宮安排。本宮思來想去,芳信宮是個好地方,幾個月前才剛修好,眼下也沒人住,不如就給南宮氏。”
顧清霜一直都安安靜靜地聽著,忽覺有目光睃來,眼皮一抬,正與榮妃的視線碰個正著。
榮妃笑意款款:“隻是芳信宮在西邊,那邊總共也沒幾個人,南宮氏獨自住在那邊怕也無趣。正好顧賢儀與她是相熟的,如國故人,又沾幾分親,不如正好遷過去做個伴?”
顧清霜心弦微提兩分,卻也不好說什麼,離座福身:“諾,臣妾謹遵娘娘吩咐。”
“你們如國可真是人傑地靈!”殿中忽而響起那麼一聲輕語,聲音不大,怨憤卻足。
顧清霜抬眼,正對上與她相對而坐的穎宣儀。衛稟說她昨日哭得厲害顯然不假,現下雖梳著妝,都還明顯能看出兩隻眼睛腫著,神情落寞,讓人心疼。
顧清霜無意與她多做爭執,聖旨總歸已經下了,爭什麼口舌之快都沒有用。再說,她為何要在南宮敏的事上爭口舌之快?
眾人這日終究是沒在舒德宮逗留太久,從神情看,誰都有滿腹的話想說想問,又誰都沒說出來。
待得告退離開,顧清霜走在宮道上,阿詩隨在旁邊,四周圍還有人時兩個人都都走得安安靜靜,等沒人了,阿詩就禁不住道:“姐姐,我看芳信宮不是個好去處。”
“當然不是好去處。”顧清霜抿唇,“‘如國遺孤’這事,旁人大抵摸不清虛實,□□妃位高權重,又與皇上太後都沾親,我看是多少知道點底細的。這是等著我與雲和郡主鬥起來呢,到時她們作壁上觀,我們哪個輸了,對她們都沒壞處。”
阿詩咬了咬牙:“隻盼雲和郡主也懂這個理,不著她們的道。”
顧清霜搖頭。倘若換作旁人也就罷了,可雲和郡主,是真指望不上。
三年來,她能讓六宮嬪妃又恨又沒辦法,自是有她的本事。可這份本事裡卻缺了遠見,她隻敞開了四處得罪人去博得皇帝憐愛,卻顧不上想一想,這個被她得罪儘了的地方,也是她日後要待上一輩子的地方。
更彆提太後那邊了。縱使拋開太後這萬人之上的身份不提,放在民間,太後於一眾嬪妃也是婆母的身份,把這一位得罪了,百害而無一利。
雲和郡主為了皇帝的那一點垂憐,將這些儘數拋開不顧。這樣的人,指望她能去細細揣摩榮妃的心思?彆做夢了。
之後的小半個月,後宮裡各樣議論就沒停過。
首先就是行冊禮的吉日定了下來,四月初七,距離聖旨下來也就小半個月,可以說是匆匆忙忙。
六尚局因此都忙亂起來,日子再緊,也是正經的封妃大典,該備的吉服、朝珠、首飾一樣也不能少。芳信宮也要裡裡外外再首飾一遍,該缺的東西皆要備齊,更彆提還有調遣宮人這樣的雜事。
而這些日子,皇帝沒翻過一次牌子。老資曆的嬪妃們也就罷了,新進宮的六人遭此待遇,便等同於除了顧清霜外,另外五人連聖顏也不曾見過。
原本自以為能撥得頭籌的穎宣儀恨得牙癢,顧清霜早便聽說她曾出言咒罵。後來,這咒罵不知怎的傳到了皇帝耳中,穎宣儀就被降為了從七品充衣。所幸封號還留著,日後就該稱穎充衣了。
到了四月初七當日,芳信宮那邊正大行冊禮,鼓樂齊鳴,又一重新的議論在後宮各處掀了起來。
“等了這麼久,原來是根本就沒封號,隻得以閨名稱。聽聞是太後娘娘不準,禮部與尚宮局不論擬了什麼封號來,她都儘數否了。皇上不願鬨得太難看,隻得退讓。”
這話,顧清霜是在窗邊的茶榻上抄經時,聽到外頭的小宦官議論的。
又聽一宮女的聲音嗤笑:“底下的小宮嬪便也罷了,從一品妃還沒個封號,真是名不正言不順。也難怪……你大約沒見過敏妃,我卻遠遠地見過一次,任她如何瞧著清素恬淡,骨子裡不就是個狐媚子?原也不配坐到妃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