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皇後(皇後對每個人都可以說一兩...)(2 / 2)

宮闕有佳人 荔簫 11599 字 9個月前

過了約莫一刻,二人進了盈蘭所住的挽蘭軒。數月以來,盈蘭盛寵不衰,挽蘭軒裡處處講究。如今她雖失了孩子,院中的一切也並無什麼變化,隻是細嗅之間似乎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顧清霜與婉修儀一並進了臥房,臥房中安靜無聲。一名大宮女立在床邊,悄無聲息地向二人一福。二人行至榻邊一瞧,才發現盈蘭原沒睡著,隻是怔怔地望著牆壁,那張素日活潑明豔的臉蒼白的毫無生機。

又有兩名宮女進了屋,無聲地搬來繡墩供二人落座。二人坐定,盈蘭終於緩緩地轉過頭來,聲音平淡:“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

並非問句,頗是肯定。婉修儀率先做出了一臉惋惜,向前傾了傾身:“這是什麼話。都是宮中姐妹,你失了孩子,我們也難過。”

盈蘭置若罔聞,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顧清霜:“那淑容娘娘呢?”

“淑容娘娘,是不是盼著臣妾死。”

“妹妹何出此言。”顧清霜滿麵心疼,“你素日喚我一聲柔姐姐,我自是心疼你的。你好生養著,彆想那麼多子虛烏有的事情。孩子……”她歎一聲,“妹妹還這樣年輕,還會有的。”

“淑容說的是。”婉修儀立刻接話,與她一唱一和,“你要知道,淑容從前也是失過孩子的。可你瞧,如今三皇子不也好端端地生下來了?人隻要有福氣那就跑不掉,妹妹彆急,養好了身子,再耐心等一等便是。”

顧清霜不禁瞧她一眼,低下了眼簾。

隻要是關乎南宮敏的事,婉修儀總能比平日狠些。她方才說那句話,實是因知曉盈蘭此次小產傷了身,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沒想到婉修儀到還能長篇大論地再補上幾句,再往盈蘭心上捅上幾刀。

盈蘭果然激動起來,嗚咽一聲,眼淚溢出。婉修儀麵上一訝:“好了好了……先不說了。”言罷一扣顧清霜的手腕,拉她一並站起了身,吩咐旁邊那大宮女,“你們娘子情緒不穩,本宮與柔淑容便暫且不多攪擾了。你好生服侍著,若有什麼需要的,來同我們回話便是。”

那大宮女福身應諾,婉修儀一刻也不停留,拉著顧清霜就出了門。

顧清霜一時並不明白她為何走得這樣急,直至她出了挽蘭軒的院門撲哧一聲笑出來,才知原是因憋笑憋得辛苦。

顧清霜睨她一眼:“姐姐果然是故意的。”

“自然是故意的。”婉修儀輕哂,回眸睃一眼挽蘭軒門上的牌匾,“南宮敏做出那等惡事,還想借旁人生個孩子給她養麼?算盤打得倒好。”

北邊的院落裡,宮女端著湯藥進屋呈給南宮敏時,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南宮敏接過藥碗,端起來一飲而儘,又將碗遞過去,也沒有看她。

前日挨的那頓板子,到底是丟人的。從小到大,她何曾被那樣對待過?幾個嬤嬤將她押到太妃房裡,房門一關,就把她按到地上,裙子扯了、中褲也扒了,板子涼颼颼的落下來,恥辱比疼痛來得更烈。

她覺得顏麵掃地,當然要掙紮哭鬨,一貫疼她的莊太妃卻冷言冷語地說了一句:“再鬨就押去院子裡打,把這滿院的宮女宦官都叫出來瞧著你。”

她不敢再動,愕然抬頭,望向莊太妃。莊太妃並不看她,清清淡淡地又說道:“你如今真是本事大了,主意多得很,自己豁得出去,也不怕拉旁人給你陪葬。”

南宮敏滯住,說不出一個字。

莊太妃這是知道了。

板子一下下落下來,她額上沁出汗珠,心裡雖怕卻不服,撕心裂肺地喊起來:“太妃!致哥哥與我的情分您是知道的啊!都是因為後宮那些女人……”

掌刑的嬤嬤似乎不肯讓她爭辯,再落下來的板子頓時一重,讓她的話也一噎。

但她咬一咬牙,還是繼續辯了下去:“是她們先容不下我!致哥哥待我好,她們便要我死!我憑什麼不能算計回去!我憑什麼就要孤苦伶仃地了卻殘生!”

這些話,她從前也不是沒說過。在她剛被廢出宮的那些日子,心中憋著惱意,幾度臥在莊太妃懷裡哭著說這些。

那時候莊太妃雖不讚同,卻也是肯哄著她的。隻勸她想開些,說各樣的日子有各樣的過法。

眼下,莊太妃卻漠然地站起身,提步往外走去:“押住她,打夠一百板子。若她再胡言亂語這些,明日這個時辰再押過來,另賞她一百下。”

“太妃……太妃!”南宮敏驚然喊著,她意外於莊太妃會待她這樣心狠,但到底是不敢再多說什麼了,死死地閉住嘴,隻想先將這刑捱過去。

一百板子,不是宮中責罰宮人慣用的那種大杖,隻是兩尺長的竹製戒尺。算來打得應是不慢,南宮敏卻覺得好像熬了幾輩子,最後是昏死過去的。

這筆賬,她記下了,她早晚要同那些女人算得明明白白。她這些年受的一切委屈,她都要還給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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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陣陣春風,又十數日如水流過。宮外的疫病越鬨越烈,連身份貴重的宗親都有幾位染疾,百姓更不知故去了多少。

每個人身後都是一個家,這樣事情出在年關剛過的時候,顯得尤為淒涼。

皇帝為此忙得一時顧不上後宮,南宮敏那邊便也沒有什麼新的動靜。嬪妃們百無聊賴,隻好個個都做出賢惠的樣子,有的祝禱、有些捐錢,盼著疫病早些過去。

顧清霜在她們各顯其能的時候也鋪開了筆墨,幾年來第一次真心實意地抄經祈禱了起來。她的父母也是因類似的天災亡故的。她拿抄經這事做了不少次的戲,眼下卻希望抄寫的經文真能換得佛祖幾分憐憫,讓百姓少受些苦。

三月初,皇帝大婚,施氏入主中宮。

因著民間的疫病,大婚的一應事宜都從簡而為。但在婚禮的翌日,嬪妃們依舊要按例到棲鳳宮去,向皇後行大禮。

這日顧清霜起了個大早,仔仔細細地盥洗、梳妝。說來心裡還有些感慨,這麼多年來後位一直空著,如今忽然有了主,直讓人不太適應。

眾人齊聚到棲鳳宮門口時,天還沒亮。過了約莫一刻,殿門大開,兩名年長的嬤嬤一並出來,躬身請眾妃進殿。

皇後已端坐在主位上,眾人齊齊地叩拜,口道“皇後娘娘千歲”,待得問安聲停住,上頭一時無人應聲。顧清霜拿餘光一掃,見又有宮女上了前,先扶了榮妃和嵐妃起身。

接著聞得皇後笑音:“兩位姐姐資曆最深,日後宮中萬事,還多勞兩位姐姐提點。”

“娘娘客氣了。”二人一福,“臣妾知無不言。”

而後和昭儀也被攙起,皇後的目光落在她麵上:“都說皇長子懂事,本宮從前不曾見過她。日後,本宮便是他的嫡母了,昭儀日後若去太妃娘娘那裡看他,可叫上本宮同去。”

和昭儀也恭謹地應了聲“諾”,轉而又有宮女行至顧清霜與婉修儀麵前,二人搭著宮女的手立起身。皇後望著她們,緩緩言道:“柔淑容的三皇子本宮也要常見一見。婉修儀那邊……”她說著頓住聲,神情間多了些許局促,“一會兒本宮要去向太後娘娘問安,有勞修儀陪本宮去。若本宮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也勞煩修儀在太後娘娘麵前幫本宮打個圓場。”

二人自也都客客氣氣地應下,再聽下去,越聽越是心驚。

皇後對每個人都可以說一兩句話,每句話裡都透著對後宮的了如指掌。

這不僅僅是關心,更是下馬威。

顧清霜無聲地抬眸,打量這個才剛及笄不久的姑娘。她端坐在那兒,臉上、聲音雖都還尚存兩分稚氣,卻無半分怯懦。坦坦蕩蕩地與這滿屋年長於她的嬪妃們說著話,氣勢十足,好像已在這中宮之位上坐了數年。

這位皇後,是有些本事的。

顧清霜邊想邊低下眼簾,餘光卻好巧不巧地掃見榮妃的神情。

她怔了怔,不動聲色地又睇了榮妃一眼。

榮妃隻眼觀鼻、鼻觀心地立著,神色恭謹,乍看沒有任何情緒。但若細瞧,又似乎在隱忍很多東西。

待皇後一一見過,眾人就都落了座。等她們坐定,有宦官進了殿來,在皇後身側低語了句什麼。

皇後頷一頷首:“讓她進來吧。”

於是殿門再度開啟,眾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無不一驚。

正緩步入殿的,竟是南宮敏。她消瘦了一大圈,氣色也不好,行至殿中站定腳,目不轉睛地打量麵前端坐的皇後。

顧清霜玩味地品著她的情緒,隱約覺得她好似暗自咬了咬牙,才垂眸拜下去:“皇後娘娘萬安。”

心平氣和的六個字,再心平氣和也掩不住心底的不甘。滿殿的人誰都知道她盼了這個後位多久,如今眼看著旁人坐上去,她還要過來見禮。

皇後卻好似沒有察覺任何異樣,笑音和氣:“本宮早聽說過你的名字,所以才求了太後,今日一定要請你過來,見一見你的麵。”

眾人嬪妃皆呼吸微凝,一時都摸不清皇後到底什麼意思。

又見皇後離了席,親自行上前,攙扶南宮敏起身:“本宮昨日與皇上提起,皇上也還是念著你的。你放心,本宮與皇上雖無青梅竹馬之情,自此卻也是夫妻一體。皇上既然喜歡,本宮便要為他安排妥當。這就……”

她說著垂眸想想,轉而眼眸一亮,話中也突然多了幾分小女孩才有的簡單愉悅:“就封你做少使吧!日後你便能時時與皇上見麵了。太後娘娘那邊,本宮去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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