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霜聽得好奇,皇後指一指她麵前扣放的那疊紙片:“淑容拿起來看看。”
顧清霜一語不發地拿起,大致一掃,約是十六七張。多數上頭都寫著數字,大概是從一到十三。除卻數字,每張紙片正中央還有個花色,分為四種,不知是什麼意思。
她不禁茫然,抬眸看皇後,皇後又指指旁邊空椅前的那一摞:“這摞淑容也瞧瞧。”
顧清霜又一眼將那摞也拿起來,好像比自己那摞多幾張,數字與花色倒差不多,但有兩張明顯不一樣,上頭畫著小人,一張紅一張黑。
對麵的皇後自顧自地說起了玩法來:“從三開始排,三最小,一直排到十三。一比十三大,二比一大。單個的數字遞進連續五個就可以出,最高排到一;若有同樣的數字,可一對一對出,我手裡有比你大的,就可以壓住你輪到我出;若有四張相同,道理也差不多,但這兩張――”
她點了點畫著小人的那兩張:“這兩張是最大的,若單獨出,紅大黑小,此外就必要四張同樣的才壓得過;倘使一起出來,就沒有牌能壓得過了。現在本宮與淑容的牌是友,一人將牌出完即算勝;這一摞是敵,她先出完咱就輸了。想贏她,淑容想想怎麼辦?”
說老實話,前麵那一大串數字太多,顧清霜沒太明白。聽到最後一句倒有了點思路,想了想,便先道:“這兩張說的是她的爪牙,藏在暗處能下藥的人?”
皇後微微凝神:“不如說一張是那能下藥的人,一張是阿詩。”
顧清霜原是想說逼她先將這兩張打出來,聽到這兒又噎住了。
她不能先把阿詩推出去。
心下回思了一番皇後方才說的古怪玩法,顧清霜斟酌道:“讓她先把下藥的那人推出來?”
皇後頓時舒出笑來:“本宮也這麼想。”
拆解其力,再一一擊潰。這樣的玩法在棋中也常見,顧清霜一時著實不懂皇後如何能不懂棋局,非拿這罕見的東西來舉例。
皇後緩緩又道:“她必定要把這兩張牌壓著,做殺招用。咱們若能逼亂她的陣腳,迫得她打一張出來,再加上本宮手裡有四個七,你有四個九,局麵就會大不相同。”
顧清霜腦中多少有點蒙,一時很想求皇後還是拿棋局來說為好,忍下來細想想,思緒又逐漸明朗。
皇後直接打出二:“你先給阿詩賜婚,真的假的不重要,有風聲散出去就行,這於她而言就是被拆了台。可你一貫待阿詩好,阿詩又確已到了該嫁人的歲數,她也不好就此懷疑這是事情露了馬腳。”
回宮的當日,阿詩將與沈書成婚的消息便不脛而走,不僅懷瑾宮裡傳得沸沸揚揚,不少宮嬪也都來送了賀禮。
皇後悠悠拿起敵方的那摞牌,又說:“但她費了那麼多工夫拿捏住衛稟這緊要人物,不可能因為沒了阿詩就將她棄之不用。相反,因為亂了陣腳,她理應更想將人抓緊。宮外那夥人不是時時都能用上的,她就得在宮裡使勁兒。”
她一邊說,一邊將那張黑色的牌打了出來。
衛稟在阿詩將嫁的消息傳開的第二日,忽而被人叫走了。對方自稱是宮正司的人,說有些舊事要問他。衛稟看向顧清霜,顧清霜點了頭,他就跟著去了。
那人便帶著衛稟一路往北走,沒人跟著他們,但一路上,在十字路不起眼的拐角處、在盛夏茂密的林蔭裡,皆不時有目光投出來,瞧著二人將去的方向。
皇後氣定神閒地打出自己手裡的四個七:“本宮手裡的宮權,可以好好地炸他們一下。”
皇宮最北側,是低等的雜役宮人所住的地方。房舍低矮破舊,平日也不見什麼得臉的人過來。衛稟跟著那人進了一處院門,剛站穩腳,忽有人從門後竄出,一把將他按在牆上。
“乾什麼!”衛稟一喝,按著他的人冷笑:“衛大掌事本事挺大啊,還能這樣釜底抽薪?”
“你說什麼……”衛稟按著顧清霜先前吩咐的裝傻,“你誰啊你?”
咚地一聲,那人一拳捶向他的麵門,衛稟的後腦上狠撞在牆上,一聲悶響。
“裝什麼裝!”那人聲色俱厲,“阿詩被賜婚給沈書,跟你沒關係?”
“……當然跟我沒關係。”衛稟深吸氣,抹了把鼻中湧出的鮮血,“淑容娘娘待她跟親妹妹似的,早已說過想讓她嫁人。”
話音未落,忽有十數人一湧而入,氣勢洶洶,押過幾人就往外去。
方才還凶神惡煞的那人大驚失色,抬眼便見袁江神色淡泊地立在外頭,看看他們,拂塵一揚:“都帶走。”
皇後向前傾了傾身,將顧清霜手裡的四張九一並抽出,放在桌上:“本宮知道,你為穩妥起見,不想讓皇上知曉這些事情。可聖寵這麼好的牌,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