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肅殺, 樹葉多已掉光,偶有幾片殘黃的樹葉掛在樹杆上也不過是在與秋風做著最後的較量, 它的歸宿終將是大地,區彆隻在於它會離生養它的樹木近或遙遠。
蘇黎看了一會兒就將視線自車窗外收回,落到坐在對麵一上車就捧著一本書似是進入忘我境界的女孩身上。
秋日的陽光溫暖卻不炙熱,透過車窗融融灑在她身上, 為她整個人披上一團溫暖的光圈,看上去耀眼而透明, 她微垂頭看書, 墨黑的睫毛自然垂下, 像是翩躚的蝴蝶,在細白如瓷的臉上輕輕躍動;挺直秀氣的鼻下,一雙不施胭脂卻泛著天然粉紅色澤的唇瓣微微閉和, 抿出一彎好看的弧線。
小姑娘長得著實出色,仔細看著確實和清清十分相像, 可是兩人的氣質卻無半分相似之處, 這也是初見時他們覺得她和清清像卻並沒有多想的原因, 可誰想到造化弄人, 就是現在想來他也不得不感歎一句命運的神奇。
這個時節的火車上乘客並不多,車廂裡來不過坐到了三成,間或能聽到幾聲來自其他乘客的喁喁私語外就隻有火車軋過鐵軌的哐啷哐啷聲。
“現在高中已經需要看這些書了嗎?”蘇黎看著她拿在手中書——《大棚蔬菜栽培實用技巧》。
鬱佑顏從書裡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頓了一秒把放在身側的書放到桌子上推到他麵前。
蘇黎看了眼她推過來的書:《溫室葡萄優質豐產》、《葡萄栽培關鍵技術》以及《溫室栽培防病害》。
隨意拿起一本翻看了一下,他又將書放回去,提醒道, “坐車看書費眼睛。”
是有一些,鬱佑顏輕輕合上書,將視線落到窗外不斷劃過的景色上。
“你餓嗎?要不要吃東西?”蘇黎問道。
鬱佑顏收回視線看向他。
這人樣子很年輕應該二十五六左右吧,模樣出眾氣質很溫和讓人一眼望去就覺得這人很值得信賴,很好相處。
“你是想聊天嗎?”她問。
蘇黎想要翻東西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看她,“你想聊聊嗎?”
鬱佑顏搖搖頭,“不想,和你沒什麼可聊的。”
蘇黎無奈的聳聳肩,苦笑道,“你說話還真直接。”
鬱佑顏淡淡道,“不過是圖個嘴上痛快罷了!”
蘇黎看著她不符合這個年紀女孩該有的表情,心裡微微一軟,柔聲說道,“你不要想太多,霖叔是真的病的很嚴重,不然也不會找你。”
“是啊!”鬱佑顏移開視線,並不喜歡他同情的眼神,“他一病所有人都無法再指責他,甚至隻要他能好,過往的所有一切都一筆勾銷。”
蘇黎不喜歡她話裡有話的陰暗猜測,擰眉道,“霖叔是真的病的很重。”難道她以為霖叔是裝病逃避責任,那種事是小孩子才會有的天真想法。
“是啊!”鬱佑顏轉回頭望著他笑,“有些人天生可以任性,我隻是羨慕他。”
蘇黎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他看的出即使這女孩的表情再平靜,語氣再溫和可是她表像下卻帶著想掩飾但又不介意被彆人看到的不滿與不屑。
沉默許久,他才再次說道,“你其實不必這麼……尖銳,明叔的身份你也知道,有他在,你在鳳凰市不說可以橫行,但保你無憂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而霖叔,他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霖叔的身家也非一般人可比的,你雖不是他唯一的女兒但以霖叔的性格也絕不會虧待你……”看著她越來越冷的表情,他頓了下,改口道,“當然,我並不是讓你去低頭諂媚巴結他們,隻是你可以稍微放軟一下你的姿態,對你的好處絕對比你這樣……多的多,不是嗎?”
鬱佑顏哈的一聲譏笑出來,“我今天真是見識了你們這些為政人的嘴皮子功夫了,保我無憂?你是記憶斷片了嗎?如果不是我,你嘴裡的明叔墳頭草恐怕都有一米高了吧!而你嘴裡的霖叔,他和我母親的事我無權置喙,但他讓一個女子的生命在最美好的年華戛然而止,這是不爭的事實吧?彆說他此刻還活著,說一句不敬的話,就是他現在沒了,他也比我母親多活了這許多年,不算虧了。現在你還覺得我應該去對他們巴結低頭嗎?”
蘇黎啞口無言的看著她,好半晌才無奈道,“你不要這麼極端,你知道我並無惡意,明叔也十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就是霖叔,想來也是對你充滿了愧疚吧,否則也不會在知道這件事後就一病不起,不是嗎?有些事已經無法挽回,那就選一個讓大家都舒服的方式不好嗎?”
鬱佑顏冷笑,“不是大家都舒服,是你們都舒服吧,我現在會出現在這裡,不就是你們希望我能讓他心裡舒服一點嗎?你嘴裡的明叔可有告訴你讓我去了怎麼說?”
蘇黎表情一頓,明叔還真囑咐了他,讓他在路上教教她到了哪裡該怎麼說。
鬱佑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錯,“你們想讓我說的無非就是我原諒他了,或者說要我代替我母親原諒他了,讓他好好活下去這些,甚至好好照顧我才是對我母親最好的補償這些話吧!”
蘇黎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因為她說的話竟然和明叔所囑咐的基本如出一轍。
隻是此刻在她平靜的眼神中他卻沒來由的感覺到一股羞慚。
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既然如此,你為何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