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吃過飯匆匆趕去醫院。
他們到時, 鬱老太太正垂淚揉捏著老伴僵硬伸不直的左手。
空蕩的病房裡隻有兩個垂暮的老人，含糊不清的噫語伴著老太太隱隱約約的哀泣，這畫麵恁地淒涼。
鬱佑顏在門口看著，心裡頭也不是滋味，輕歎了口氣，抬腳跟著邁進病房。
聽到聲音，老太太抬起頭來, 見到三人, 尤其是孫女，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
“媽。”金秀上前忐忑的看了一眼婆婆, 又走到床前看了眼閉著眼似是睡著的公公, 問道，“我爸好些了嗎？”
自然是沒人回應的。
鬱老太太雖然不像老伴那樣偏心，可手指還有長短之分呢，因為上次金條的事本來就對大兒子和媳婦有些不滿，可她也知道這些年有些虧著大兒子，平時到也不苛刻兩口子，隻是這次老伴暈倒進醫院這麼大的事, 老大媳婦昨晚卻連個麵都沒露, 心裡怎麼可能一點想法沒有。
再加上老伴會中風有一大半的原因還跟老大家的孩子有關係, 這樣一想對這家人更是不喜起來，見她說話自然也懶得搭理。
金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丈夫。
鬱文新給她個安撫的眼神，對著母親道, “媽，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老太太冷淡道，“老二走之前給買的。”到底心有怨氣，又不陰不陽的加了一句，“要等著你記起來，隻怕我早餓死了。”
鬱文新有些內疚又有些無奈，昨晚父親送出急救室後，得知人雖然中風，但到底沒有生命危險，眾人也鬆了一口氣，又因著都有工作，今天還要上班，所以他做為老大且一個‘閒人’，自然要留下來陪護，而母親不放心，也沒有回去，好在這時節重症病人不多，一些因感冒而輸液的人晚上也都回了家，四人間的病房裡到是隻有他們一個病人，床也能睡得開。因為擔心父親的狀況要不時起身查看，他這一夜基本上沒睡，頭昏腦脹的等到早起老二過來，他想著回家通知妻子一聲，免得她擔心，所以也把吃飯的事給忘到腦後了。
於是忙歉疚道，“媽您回家休息吧，爸這兒我守著。”
鬱老太太沒說話，顯然是不放心的，可是她昨夜幾乎也一宿沒睡，加上到底年紀大了，身體早已熬不住了，此刻還能坐在這裡不過是靠意誌強撐著罷了。
聽了兒子的話，她的臉色緩了緩，淡淡道，“你也一晚上沒睡，哪裡頂得住。”
鬱文新見母親態度軟化，忙搖頭道，“沒事的，我頂得住。”
金秀也跟著勸說：“媽您回家休息吧，我陪文新在這兒照應著。”她想著旁邊有床讓丈夫在上麵休息會，有什麼事，她在叫醒他就行了。
老太太沒說話，不知是否在思索事情的可行性。
鬱文新想到母親剛剛似乎對妻子有些不滿，再聯想昨晚除了妻子所有人都來了，怕是母親心裡有了誤解，想了想還是解釋道，“媽，昨晚金秀沒過來…我們以為爸是感冒了，就沒讓她過來…”
老太太淡淡的哼了一聲，手仍握著老伴的乾瘦的手揉捏著。
鬱文新硬著頭皮接著道，“…金秀懷孕了，她歲數有些大了，所以——”
“啥？！”鬱老太太驚訝的看向兒子，見他肯定的點頭，不由又瞅向一旁紅了臉垂下頭的媳婦，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這孩子是準備要了？”定了定神，她才問道。
夫妻兩個人對視一眼堅定的點點頭，彆人或許不知道，這個孩子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
老太太見狀也不好說什麼，想了想對兒媳婦道，“那你也回去吧，醫院裡最近感冒的人多，萬一染上就不好了。”
金秀見婆婆還惦記自己，激動的眼睛都濕了，笑著道，“沒事的媽，我這身體也好著呢！”
鬱老太太疲倦的擺擺手，“彆爭了，我和你都回去休息，文新你先守著，我回去收拾些東西，下午過來替換你。”
鬱文新點頭同意道，“媽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爸這兒有我呢，秀你也回去吧，這裡我自己顧得來。”
金秀猶豫了下，到底是公公，有些事她的確不好上手，於是也不再強求，點頭道，“行，那我先送媽回去。”
鬱老太太站起身，看了一眼從進病房就沒說過一句話的孫女。
鬱佑顏見她看過來也抬眸看向她，緩緩問道，“真是被我氣病的嗎？”她會這樣問是因這說這些話的人是王佳那個對她仇怨頗深的女人，這些話一定帶了十分強烈的主觀色彩，真實性必定也大打折扣。
老太太聽她這樣問並不意外，想來兒子回家應該是把老二媳婦那番話說給她們聽了，她當時隻顧著擔心老伴的情況，對於二兒媳婦那有失偏頗的言論並未加以製止，而且老伴雖是被二兒媳婦氣暈的，可是□□的確是眼前這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她以前也有憐惜，但到底孫子孫女外孫眾多，加之不在身邊長大，也無法做到一碗水端平，所以對她的感情最淡，關注也最少，直到她做出自殺這樣駭人聽聞的事，他們才開始注意到她，隻是這孩子的性子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沉默陰鬱，醒來卻變得乖張暴戾，儼然變了一個人。
現下，老伴變成這個模樣，她心裡對這孩子最後的憐憫也消失了，而她的話更是讓她不喜，“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鬱佑顏並不意外她對自己的厭惡，活了兩世，她已經能坦然接受自己不討人喜歡的性子了，隻是認真道，“如果不是，請你解釋清楚。雖然我並不在意，但我不想我爸媽替我受委屈。”
“顏顏——”夫妻兩個心酸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