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麵部的僵硬和歪斜讓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可怖嚇人。
因為看清病床邊的人他的眼中閃過怒意, 嘴裡含糊道,“你、你滾!”
都這副模樣了,老爺子火氣還這麼大,鬱佑顏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是能認出她,且能清楚的表達出自己的情緒卻也讓她鬆了口氣,因為這證明他意識清醒, 實在是一個好現象。
“聽說是因為我才把你氣病了。”鬱佑顏無視他憤怒的眼神說道。
看著老爺子臉上扭曲又憤怒的表情, 鬱佑顏苦笑,“本來我並不相信,不過現在看你的反應這說法應該是真的。”
“那麼, 我和你道歉, 對不起。”這句話她說的極慢極認真也極誠懇。
她或許情商不高,但並不是真的愚蠢,老爺子會對她有這麼大的怒氣,說白了就是她的一係列言語行為觸犯到了他這個鬱家大家長的權威。
有句話說的好,人越老,就越要麵子,越希望得到彆人的尊重與信服。因為人歲數漸大, 許多事情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所以更希望通過掌控小輩來獲得力量, 而小輩的孝順與親近則是人在掌控之中的最佳表現。
而她這個孫女屢次三番的頂撞和冒犯無異於是最佳的反麵典型,老爺子的憤怒可想而知。
而她能做的,就是乖乖伏低做小, 讓老人的憤怒得到宣泄、權威得到維護。
隻是有時候事情卻並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
如果是之前,她擺出這副姿態,老爺子可能真會買帳,畢竟不是有血海深仇的敵人,他氣的不過是這個孫女不尊敬他,一而再的撅他的麵子,讓他在兒子媳婦麵前下不來台。
可是現在,他癱了,痛苦的是,他的頭腦卻又極為清醒著,所以他更加清楚的知道癱了意味著什麼,他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他連控製自己大小便的行動能力都失去,他可能得躺在床上承受親人漸漸厭煩和不耐的眼神,他甚至連自行了斷的能力都沒有,這一切,對於一個要強的老人來說,比直接殺了他還要痛苦,而對於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怎麼可能會因為她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原諒她?
他後半輩子都已經毀了,他所剩下的時間將都在病床上渡過,那將會是一段怎樣漫長和絕望的歲月,所以此刻他的腦海裡沒有欣慰與諒解,隻有恐懼與憤怒。
如果不是眼前這個人他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惡毒含糊的咒罵聲不斷的從他嘴裡冒出來,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他心底的絕望與恐懼。
感知到了他的那種無助與恐懼,鬱佑顏不由開始認真反省,對待老人,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口舌之快到底讓她得到了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沒有得到老人的慈愛與嗬護,也沒有得到言語勝利的痛快與得意。
以前她鄙夷油嘴滑舌口蜜腹劍的小人,她恥於成為那樣的人,可牙尖嘴利不留餘地就值得稱頌了?
回顧她幾次和彆人的齟齬,她的針鋒相對不但沒有讓她得到半分好處,反而讓她與人矛盾更深。她明明厭惡與人相爭,卻因為一次次的用錯了方法而讓矛盾加劇,最後引來更大的紛擾,果然,重生並不能讓人長情商,相反會因為鑽進死胡同而變得更加尖銳和愚蠢。
耳邊聽著老人不堪入耳的咒罵聲,鬱佑顏心裡的悲傷更勝過惱怒。
輕歎口氣,她站起身走到床頭櫃前拿起水杯從暖壺裡倒了些水,側過身的同時又從空間裡導了些水到杯裡。
老爺子的情況還沒允許進食,所以她隻找了棉簽,從水杯裡沾了水輕輕塗到老人有些乾皺的唇上。
隻是老人並不領情,卻因為無法大幅度動彈而用言語抗拒。
鬱佑顏停下動作,看著他認真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裡的憤怒與恐懼,但我希望你彆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醫生已經說了,你的情況並不算嚴重,如果治療複健得當有百分之百的康複希望。”對於現在這種情況,讓老人自己恢複自信心恐怕比任何良藥都管用,在加上有空間裡的東西加持,她這也不算說大話。
“你這樣罵我除了讓自己心裡舒服些對病情沒有一絲幫助,你很清楚你會中風是因為什麼,如果再來一次,你就沒有這麼幸運了。”雖然並不介意他的咒罵但她也沒有縱容他的意思。
果然,老爺子還是怕的,聽了她這話雖然眼神依舊如刀但到底住了嘴。
鬱佑顏道,“你好好養病,放平心態,等你好了,我讓你罵個夠好不好?”
老爺子含糊的哼了一聲,閉上眼不再瞅她。
鬱佑顏也不奢求,這人一下子就對自己消除偏見,隻又坐回凳子上重新抓著老人的手臂找準穴位按壓起來。
在醫院折騰了半天,等到鬱佑顏到學校時已經近中午了。
向予可能早就到了張羅起來,小店裡學生爆滿,生意興隆。
“你怎麼才來?”向予看見她問道。
鬱佑顏擺擺手,“用我幫忙不?”
向予搖頭道,“不用了,忙得過來,你吃了嗎?”
“沒有,給我來一份。”鬱佑顏摸著有些發空的肚子笑著說道。
“好嘞!”向予笑著應下,也不去麻煩正在忙著的三個人,自己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