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電話那頭夏湛清悅的聲音徐徐傳過來, 鬱佑顏終於承認, 江淶的話是對的, 說臟話這件事不僅取決於個人涵養, 更在於你遇到的是怎樣的人和怎麼樣的事,當這個人所做的那些事超出我們所接納的良知範圍時, 似乎隻有臟話才能表達出我們心頭的憤怒。
江淶聽著前天還教訓過自己不可以說臟話的班長大人,此刻嘴裡卻冒出兩聲臟話不由驚的忘了跺腳取暖, 剛想取笑兩句, 卻突然愣住, 因為能讓班長這麼冷靜的人破功嘴裡冒出臟話來那顯然是事情打聽的結果並沒有往好的發向發展,心不由沉了下去。
她抬頭看了一眼烏沉的天,今年的冬天尤其乾冽寒冷, 卻沒有下過一場正經的雪, 偶有幾次落雪,也不過是薄薄鋪了層地麵,轉瞬就被踩光了。
整個大地被暗沉籠罩, 明明沒有一絲風, 寒意卻能透過厚厚的衣物鑽到人的骨頭逢子裡, 凍的人渾身發冷。
是要下雪了嗎?她不能由將身子縮得更緊些, 心情就像此刻的天氣寒冷陰沉的看不到一絲陽光。
啪的一聲掛電話聲拉回她的神智,也顯示了掛電話主人心中的憤怒。
“班長……”她看著班長那比天色還陰沉的臉色,一顆心也跟著沉到穀底。
“你猜對了,是嗎?”
鬱佑顏看了她一眼,緩緩搖頭。
江淶沉到穀底的心一下子飄回原位, 班長猜錯了那就意味著,那個人來找向予並沒有抱著什麼利用的目的,她剛要表露出欣喜卻又覺得不對,因為班長的表情可沒有絲毫的喜意,相反比之之前更加陰沉。
“…那到底為什麼這麼急找向予?”她問
“他的確病了。”鬱佑顏說道。
“什麼病?”江淶著急問道,又不等她回答就再次問道,“隻要不是白血病那就和向予沒什麼關係吧?”好像除了白血病這個需要合適的骨髓移植,其他病症都沒什麼了吧,不然他得個感冒向予還能代替他不成?
“腎衰竭。”鬱佑顏從嗓子裡擠出這三個字。
“腎衰竭?”江淶重複著這名詞,問道,“這是什麼病?是和你那天說的腎陽虛這種嗎?”
“腎衰竭早期症狀有厭食、惡心、嘔吐、腹泄、尿頻——”
“班長!”江淶揮手打斷她的醫學科譜,著急道,“你彆給我說這些,我又聽不懂,你隻告訴我這病和向予有什麼關係就行了。”
這時候還沒有手機,也沒有那些為了手機而瘋狂的人,所以賣腎買手機這個殘酷的笑話還沒有流行,也因此很多人不知道腎和血一樣,可以賣,自然,也可以換。
鬱佑顏閉了閉眼,“腎衰竭嚴重時,最好的治療方法是換腎。”
“什、從哪兒換?”江淶心一沉,初中生物是學過的,她知道腎是人體的器官之一,更知道人體器官是不可再生的,所以換?怎麼換?從哪兒換?難道——
她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你是說他想要向予的腎?”
不待她回答,她自己先否定的搖起了頭,“可給了他向予怎麼辦?”
“人有兩個腎臟,理論上一個也可以維持正常生活。”鬱佑顏解開她的疑惑。
雖然不會要了向予的命,可江淶卻知道並沒有那麼簡單,否則班長的表情不會如此難看,“還是有影響對不對?”
“一隻眼睛也可以看見光明。”腎這東西的功能看不見摸不著,於是鬱佑顏舉了個最能理解的例子。
人體結構是十分神奇的,每一樣器官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意義,雙腎對稱而生決定了它的工作原理:一起工作。
就像兩條車道,同時啟用,車輛分流那麼每條道上的車就會因稀少而行走暢通安全,可如果隻啟用一條車道,那麼車輛就會擁擠不堪,而在擁擠不堪的情況下又往往容易發生意外事故。腎臟也是如此,兩個才是最合適的存在,無論理論上一個腎臟獨立工作足以維護健康生活這種說法有多麼的好聽,但實際生活中總是會受到製約和影響,嚴重的甚至會影響壽命或生命。
相比之下,骨髓移植的影響則要小的多。
江淶臉色也同樣變得很難看,更多的還是不可置信,“向予可是他親兒子啊?”
“如果不是親兒子還做不到這點呢!”鬱佑顏冷然,“腎源可比骨髓難求多了,它的來源隻有兩種,一個就是死者捐獻,可有句罵人的話叫死無全屍,以此可見國人對遺體的完整性要求是十分強烈的,所以死後捐獻器官這種事在國內是很難推行的,真能做到大愛無私遺愛人間的人畢竟是少數。所以腎臟最主要的來源還是近親屬捐贈,可這裡又有個問題,誰的匹配度高——”
“他不是還有兩個女兒嗎?”江淶突然說道,“論理也不應該是找向予吧!”
鬱佑顏聞言冷冷笑了。
江淶看著她的笑容一下子反應過來,不由怔怔後退了兩步,喃喃道,“女兒是從小養到大的,有感情的,兒子卻是沒見過幾次麵的,如果必須要傷害一個……”
“…人心還可以再險惡一點嗎?”江淶覺得渾身發冷,她怔怔看著班長,一雙眼變得通紅,“…他已經夠對不起向予了…”
“所以也不在乎更過份一些了。”
兩人站在著烏沉沉的天空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比這寒冬的天還涼,為著向予,又何嘗不是思及己身。
“怎麼告訴他?”江淶想到這兩天和那個西裝男人推諉糾纏的向予,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鬱佑顏搖搖頭,半晌才道,“先去找他吧!”
江淶點點頭,兩個人離了電話亭,出了校門往店裡走。
西裝男人在再次來到店裡勸說時察覺出向予可能已經意識到衛先生尋親背後的目的並不單純,他有一瞬間的慌亂,但當他發現向予的母親因對衛先生念念情深因而站在他這邊的時候,他則鬆了一口氣,所以把更大的精力用在了向予母親身上,在向她轉達向先生對她的深深歉意與思念的同時,又極力向她描述向先生妻子現在富太太般的優渥生活,言語暗示道,這些,在她進京後都將是屬於她的。
所以楚玉香更加急切的想要馬上進京奪回屬於她的財產和男人。
也因此,她對阻撓兒子進京的兩個人更加看不順眼,每次都用一些尖酸刻薄的語言阻止兩人靠近她兒子。
兩個人不想向予為難,也不喜她那副為了情人不顧兒子心情安危的難看嘴臉,所以這兩日都儘可能少的進店裡與她打照麵,有什麼事都在學校裡說。
到了店裡卻發現隻有瘦子和兩個人在忙活,因為今天考試,所以這節課間時間比平時要長一些,鬱佑顏隻以為向予還沒過來,於是開口問他,“向予還沒過來?”
瘦子正心不在焉的擺弄手裡蔬菜,聽到聲音忙抬起頭,“班長…”
“向予呢?”鬱佑顏見他神色不對,皺眉問道。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見老大和他媽上了一輛車走了。”瘦子說道,“我叫他他也沒回頭,店門他也沒鎖。”
兩人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