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衛華終於把目光落在了屋內的主角身上，他的視線在向予臉上停留了許久，神情頗為複雜。
許久，卻是對楚玉香道，“楚楚，你把孩子養得很好。”
楚玉香聞言眼淚再度滑落眼眶，心中情緒翻騰無法言表。
那個女人再厲害又如何，還不是沒能為衛華生下一個兒子，就是到了衛華重病的時刻，那兩個丫頭片子也幫不上半點忙，最後要依靠的還不是她的兒子，這樣一想，她心中的幽怨被驕傲所代替，一瞬間連有些單薄佝僂的身子都挺立了起來。
“讓我和孩子單獨呆一會兒，好嗎？”他輕聲問。
楚玉香聞言有些猶豫的看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半晌才擔心的囑咐道，“…那你們好好說。”末了又看著兒子著重提醒道，“予兒有什麼事和你爸好好說，他是你親爸總不會害你的。”
向予已經吝於回應母親這種話。
向衛華到是認真點點頭，還不忘柔聲叮囑道，“你去衛生間把臉洗洗吧！”
楚玉香見他這時候還想著自己不由感動的點點頭，乖乖走了出去。
門被關上，房間裡瞬間靜了下來，向衛華看了房間裡的兩個女孩一眼，似乎知道即使自己說了，這兩個人也不會離開，於是乾脆沒有開口提這茬，隻是把目光望向自己兒子。
“你長得很像我年輕的時候。”他感歎，聲音少了剛才麵對楚玉香的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溫柔多了幾分真實的唏噓。
向予靜靜看著他，雖沒有說話，眼神中的冷意卻表達的清清楚楚。
向衛華好似沒看到他的排斥般對著兒子剖白起了自己的內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每天泥裡來土裡去的在鄉下過一輩子，我長得不比彆人醜，能力不比彆人弱，連學習成績也是一等一的好，我為什麼要和鄉下那些沒見識的泥腿子一樣每天辛苦下地乾活？嘴裡說的不是莊稼就是牲畜，回到家手都不洗…指甲裡還藏著厚厚的泥垢就抓起餅子開吃…”說著他露出一副欲嘔的嫌棄表情，“他那手之前可能剛剛扣過腳趾施過糞肥，你不知道那場景有多惡心。”
他這話引起了在場三人的極度不適，卻不是因為他所描述的那幅畫麵，而是因為他說這些話時的嘴臉。
明明那麼正氣英俊的一正臉，本該是多麼賞心悅目的存在，可是此刻他那副鄙夷嫌惡的表情和神態卻讓他那張英俊的臉變得醜陋又可惡。
“相信我，你才是真的惡心，他們臟的隻是手，你臟的卻是心。”向予道。
江淶也氣憤道，“你嘴裡吃的糧食都是你覺得惡心的農民種出來，你有本事彆吃呀！真是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碗來罵娘。”
向衛華看著三人臉上的表情，不以為然的淡淡笑道，“小姑娘這話就過了，我雖然吃得是他們種出來的糧食，可我哪一粒米是白吃的？我花錢買，他們收錢賣，何來罵娘一說？既然做個農民這麼好，那你們為什麼要上學讀書甚至開店賺錢？去鄉下做個農民好了！嘴上嚷嚷著農民有多麼辛苦偉大，身體卻誠實的想要脫離這個身份往上爬！你們和我又有什麼不同？不，甚至我比你們還要誠實，因為我敢於將心中所思所想說出來，而你們，不過是一群，口是心非的懦夫罷了。”
三個人被他說的瞠目結舌，恍惚間甚至覺得他說的這些話竟然很有道理。
愣了一會兒，鬱佑顏才開口反駁，“沒錯，我們的確不想當個農民，因為農民苦、農民累，可這並不代表我們不尊敬這個職業，更不會從這個職業裡跳脫來之後反過身去歧視這個職業。”
搖了搖頭，鬱佑顏心道，*的，差點被他帶溝裡去，她覺得很多時候她的想法就夠偏激的了，行事有時候也遊走過法律邊緣，但她可以拍著胸口說她沒有傷害過一個無辜的人，和眼前這家夥一比，她覺得她簡直能稱上是道德楷模了。
“人想過好日子無可厚非，但不能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你不想當農民可以啊，這是你的自由，可你既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會甘心忍受這種生活，那麼為什麼還要把楚阿姨拉進你的生活呢？你毀了她的一輩子你知道嗎？現在，你竟然還想要毀了向予的一輩子……”看著他那張毫無波動的臉鬱佑顏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終於發現，原來有些人是真的沒有良心這種東西的，在他們心中隻有自己，他們隻在乎自己，其他一切都是為自己服務的。
她不由的想到了上一世的養父母，從知道真相到死之前，她一直想問他們一句：他們對她，有過歉疚嗎？
這一刻，她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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