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中。
華麗的紅牆尖頂的西式宅院仿佛染上一層黯淡的光。
哐當——
鑲金邊的瓷杯被人用力從門內摔出, 在地板上滾了幾圈摔的粉碎。
旁邊的沉默的仆人連頭也沒有抬,隻是麻木的將碎瓷片撿起來, 這種事,這間屋子不知道每天要發生多少次。
他們早已習慣。
“彆動!”歇斯底裡的女聲從裡麵傳來,聲音淒厲的刺耳。
房間中**歲的男孩倔強的站在房間正中, 他的額頭留下一道血痕,上麵狼狽的粘了幾片茶葉。
相必那瓷杯重重的砸在男孩身上,然後才反彈掉到地上。
摔成那樣粉碎, 摔那杯子的力氣應該不會小。
鮮紅的血順著男孩的額角慢慢的流了來。
可是儘管這樣, 那年紀小小的男孩卻沒有哭, 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因為他早就知道除了沉默, 無論做什麼, 都隻會讓那個人變本加厲。
宋明薇坐在陰影中,她的臉明暗難辨, 看著房間中的男孩, 她臉上閃過一絲扭曲痛苦的笑容,她神經質的重複對著男孩道:“你為什麼姓傅?為什麼留著傅家的血?都是你的錯,不是你,我現在不會這個樣子。”
哪怕這話已經聽過無數遍, 男孩心裡已經麻木。
隻是男孩年幼時也曾有過對溫情的渴望。
他曾經以為, 所有人都和他一樣,直到他偷偷看過彆的孩子與母親在一起,他們母親溫柔的笑,小小的孩子才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
男孩敏銳的察覺到宋明薇並不喜歡他。
為什麼呢?
是他做的不夠好, 還是他不夠優秀。
下午,他偷偷跑去看自己名義上的弟弟,看到在父親懷抱裡天真快樂的男孩。
他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看著那個是自己父親的男人,憧憬孺慕的看著他,緊張又期待的看著那個男人,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所有的委屈。
可是那個男人笑著問,他是誰。
那一刻年幼的男孩忽然明白。
沒有為什麼,因為人生來就不公平。
有些人一出生什麼都有,而有些人什麼都沒有。
他忽然清醒過來,早慧的男孩恍惚間意識到一個事實——
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著自己的孩子,宋明薇恨著他。
將仔細珍藏的父親的照片扔掉之後,他沒有絲毫反抗跟著外公的人回到了這個暗無天日的牢籠。
宋家高高在上的主宰,用這樣的方式戳破了他不切實際的夢,鎮壓他的叛逆,告訴他最真實寒涼刺骨的人間。
從那時,男孩便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無條件的愛他。
離開這個地獄,他隻能靠自己。
也隻有自己。
宋明薇看著眼前的男孩,她心裡一陣莫名。
這個孩子已經慢慢長大,已經不再像小時候會露出恐懼的眼神。
她漸漸的已經無法再掌控他。
她陷入癲狂,看著男孩日漸與父親相似的麵孔她歇斯底裡的將桌上的茶壺砸向男孩。
男孩沒有躲開,還帶著溫度的熱水將男孩的手臂燙紅,而男孩卻絲毫不在意。
他卻倔強的抬起頭看著宋明薇一字一句堅定道:“我沒有錯。”
從他到尾他都沒有錯。
出生在宋家不是他的錯。
有著傅家的血也不是他的錯。
他可以對宋明薇任何事屈服,唯獨這件事不可以。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連他自己都否認自己。
那麼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會人肯定自己。
他會徹底被黑暗吞噬。
夜半,天空中月朗星稀。
月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傅驍的臉上。
男人仿佛陷入了夢魘之中,原本冷峻的眉目微微皺起,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小糖糕被驚醒,他看著傅驍的樣子,小心湊近,著急的用肉墊拍傅驍的臉。
臉上的溫熱的感覺,讓傅驍從年少往事的噩夢中猛然驚醒,睜開眼睛,雙眼有些失神的傅驍半晌才漸漸才轉動眼睛。
一低頭就看見小糖糕因為湊得極近的而放大的毛茸茸的貓臉,小糖糕一雙寶石一般的眼睛充滿擔憂的看著自己,粉色的鼻尖因為靠近的極近,傳來一陣陣濕熱的感覺。
傅驍籲了一口氣,半撐著從床頭做起,睡袍滑落,露出精瘦而結實的胸膛。
隻是原本光滑的皮膚上總是有著各種傷痕。
傅驍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額角。
那個傷疤還在。
不知怎麼的,竟然又夢到了那個下午。
他清晰的記得那天,他偷偷溜出去找他所謂的父親,然而卻發現,自己自己在所謂父親的人生中,沒有絲毫的痕跡。
死心後,他跟著宋老爺子的一路秘密跟著他的人回到了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