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鬼差收了賄賂, 沒想到坑的卻是大佬, 心裡發虛,又不好不說實話, 吭吭哧哧把情況講明白了, 忤官王氣得不輕:“連這樣的事都敢胡亂抓人, 你們還真是有主意!給本王鎖下去!”
路珩道:“忤官王公務繁忙, 手下管著那麼多的人, 出來一兩個敗類也是難免, 並非你的責任。還請息怒吧。”
忤官王看他一臉的賢良淑德,心道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這會把話說得這麼好聽,剛才我收拾人之前可沒見你這麼通情達理。
他心裡罵著,臉上笑著, 道:“既然是誤會一場,二位繼續忙, 那小神就先走一步了。”
雖然看見了喬廣瀾和路珩是在跟人動手, 但地府一向不喜歡摻和陽間的事, 他們之間的你死我活忤官王不打算管,說完話就要走。
“慢著!”喬廣瀾叫住他, “忤官王,你真正的犯人不要了嗎?”
忤官王腳步停下, 疑惑地回頭, 就看見喬廣瀾一腳把一個人踹到他的麵前:“合大地獄裡的那兩隻惡鬼現在已經被這個人煉化了, ‘不敬天地神明, 均墮此獄’,忤官王,他敢動你的犯人,簡直就是不給你麵子,你不把他帶走,以後可就沒法混了。”
喬廣瀾想的挺好,他和路珩不能仗著法力隨便殺人,可是於先生死有餘辜,金英民的仇不能不報,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忤官王把他抓到血淚烈火的合大地獄裡麵關著,也算是罪有應得。
忤官王:“……”
看他麵露遲疑,路珩道:“這個人身上有從你合大地獄裡帶出來的惡鬼氣息,你不可能察覺不到。他現在幾乎已經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了,忤官王還有什麼為難的,不如說出來咱們一起參詳參詳?”
於先生和嬰靈不好對付,他和喬廣瀾兩個人聯手大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都給收拾趴下了,按理說現在忤官王要是把人帶走,就相當於撿個現成的便宜,他沒有道理不答應才對。
忤官王一頓,道:“算了,我就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這個人根本沒辦法下地獄,因為他現在跟嬰靈之間有割不斷的聯係,算是同心同命。沒出世就夭折的嬰兒身上有冤,即使願意放下怨恨輪回轉世也應該光明正大地走黃泉路,不能帶到地獄裡,所以即使不能捕捉惡鬼,我也無法將他帶走。”
金英民用命壓製嬰靈,最後反倒還真成了於先生的護身符了,喬廣瀾明白了忤官王的意思,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這麼說還治不了他了?”
忤官王苦笑道:“不生不滅。”
喬廣瀾吸了口氣,路珩知道他性格激烈,身上又有傷,生怕這口氣順不過來再激的吐了血,也不管忤官王,伸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阿瀾。”
喬廣瀾道:“嗯。沒事。”
忤官王新奇地看著這兩個人,覺得很是不對勁,直到路珩轉向他,才連忙收回目光。
路珩道:“你沒辦法解開他們之間的聯係嗎?”
忤官王道:“二位費力氣打了那麼久也沒把他們分開,連你們聯手都解決不了的事,小神當然也無能為力。”
他說完之後,生怕再被攔住,一轉身居然就沒影了。
喬廣瀾罵道:“臭狐狸。”
路珩道:“這算命的本來應該進合大地獄,偏偏不能抓,其實已經算是忤官王的失職,他想假裝不知道,卻被咱們兩個把話點破,怎麼可能不跑。”
喬廣瀾冷笑道:“好、好,隨便他,以為他不管我就沒有辦法了?哼,既然如此,我……小心!”
路珩本來站在喬廣瀾的後麵,喬廣瀾一邊說話一邊轉向路珩,卻恰好看見在他的背後,嬰靈正在於先生的唆使下飛速向著路珩衝上來。
喬廣瀾來不及多想,一把將路珩推開,路珩的反應卻也極快,雖然沒看到背後發生了什麼,但從喬廣瀾的反應一下子意識到肯定有人偷襲,非但沒有躲開,反而順勢一閃,左手一把摟住喬廣瀾,將他護在懷裡,同時右手揮鞭,喝道:“退!”
於先生沒有偷襲成功,順著路珩的力道向後退出去,哈哈大笑:“你們既然殺不了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喬廣瀾心頭火氣,掙開路珩的手臂,手指並攏,在腕上的佛珠表麵一劃,手上已經重新出現了那把長劍,他憤怒到了極點反而一句話都沒有,舉劍就刺。
但還沒等劍鋒觸及到於先生麵前,已經又有一個人喊了一聲“我殺了你”,向著於先生撲過去,正好擋住了喬廣瀾的攻擊。
喬廣瀾連忙收手,他這一刺一收動作力道太猛,半邊肩膀差點脫臼,手臂隱隱作痛。
路珩的臉色一下子沉下來,目光銳利地看向突然衝出來的曹潔。
於先生大笑:“蠢女人,你還真是從頭笨到了尾!不過我倒是要感謝你這麼笨,不然姓金的小子身手不錯,我還的確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付他。”
他口中發出“籲籲”的聲音,道:“殺了她吧。”
這是在命令嬰靈,但畢竟母子連心,嬰靈似乎對於曹潔仍然留著餘地,在原地遲疑了幾下,沒有執行命令。
於先生一愣,曹潔趁機掙脫他就跑,於先生冷笑著站在原地沒動,竟然從他的胸口長出了一隻陰影般的黑手,蜿蜒著向曹潔抓過去。
曹潔連忙躲向喬廣瀾的身後。
幾個人的一番動作也不過發生在幾個瞬息之間,喬廣瀾來不及多想,急忙一挫手腕,擋住了那隻黑手,路珩的鞭子也同時一甩,擋在了他的麵前。
曹潔還在喬廣瀾的身後,這樣一來,喬廣瀾不能後退,動作一下子變得縛手縛腳,這已經非常觸犯路珩的底線,他一時騰不出手來,沉聲喝道:“曹潔,你要躲就躲到我這邊來!”
話音未落,前麵於先生的狂笑忽然變成了一聲慘叫。
幾個人同時愕然望去,眼睜睜看著麵前的於先生滿麵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球外凸,上麵布滿了血絲。
他像條瀕死的魚一樣,張著嘴喘息幾下,一頭栽倒,就此不動。
喬廣瀾和路珩異口同聲地說:“你做了什麼?”
說完這句話,二人對視一眼,忽然都明白了什麼,喬廣瀾猛地回頭,看向曹潔。
曹潔壓在了嬰靈身上,喬廣瀾看不清她具體的動作,但地麵上慢慢洇出了血跡。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曹潔?你……”
曹潔坐起來,她身上的傀儡釘已經被拔了下來,傷口處流出來的血沾在嬰靈的身上,母子兩個人的身影都在一點點變得透明。
曹潔道:“剛才……聽你們說這孩子是因為冤屈和怨恨才可以理所當然地留在這個世界上,可是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選擇不要他……現在我欠他的都還清了,他應該會願意讓媽媽陪著自己去投胎吧。”
喬廣瀾想起金英民臨死之前對自己的托付,心裡發空,茫然“嗯”了一聲。
路珩重新召來了合大地獄的鬼差,讓他們把於先生帶走,這才來到喬廣瀾身邊。
他手指蓄力,指尖發出淡淡的金光,在嬰靈和曹潔的額頭上各點了一下:“祝福你們。”
喬廣瀾忽然想起什麼,跑過去把金英民的屍體抱過來,放到曹潔身邊。
曹潔笑了笑:“他肯定做過不少好事,我卻害死了很多人,下輩子估計不會過得很好,希望英民可彆再遇見我了。對不起,我剛才利用了你,害你差點受傷。”
她的手背在身後,在喬廣瀾和路珩看不見的角度,悄悄把兩枚沾血的傀儡釘釘在了泥土裡。
這兩枚傀儡釘上帶著她的血肉,而她的怨恨早就化在了血肉中。在這場悲劇裡,她的不肯信任手段極端,金英民的保護過度隱瞞真相都造成了誤會,但該承擔代價的,並不隻是他們兩個人。
強暴她的幾名伴郎該死,見死不救又愛慕虛榮的高荷該死,那些視彆人的尊嚴痛苦為無物,肆意羞辱她的人更是罪無可赦!曹潔知道他們的壽命都會折損,但她還是覺得這樣的報複不夠。
說她心狠手辣也好,說她死不悔改也罷,總之等到那些承擔她怨恨的人再次走入這個教室,一定會被傀儡釘奪去性命。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可以有人辜負她!
路珩看了曹潔一眼,默默收回目光,神色分毫未改,不知道是沒有發現異樣,還是想要裝作視而不見。
身邊的環境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變成了剛才的教室,一個恍惚間,所有打鬥過的痕跡,包括剛才麵前的人,金英民的屍體,都已經消失無蹤,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平時輾轉在陰陽兩界之間,對這樣的景象,喬廣瀾和路珩早已經司空見慣,但心中還是難免惆悵。
窗外仍是沉沉黑夜,喬廣瀾走到窗前,刷地一下推開窗子,夜風一下子浩浩而入,吹散了兩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氣,他兩隻手撐在窗台上,微微仰頭,靜默不語地注視那星河流淌。
路珩從身後走上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側身輕吻了下喬廣瀾的麵頰:“走吧,咱們回家。”
喬廣瀾目前是個單身漢,對於生活質量的要求也不高,雖然積蓄頗豐,但實際上他自己的家隻是個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可以說是個相當隨遇而安的家夥。他住的地方所處地段倒是很繁華,不過路珩和喬廣瀾要去的卻是意形門所在的岷蕩山。
風水門派當然看重風水,意形門作為流傳久遠的大派,在風水界中早就已經可執牛耳,所選的安置之所也是靈氣逼人,隻不過地方偏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