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五世界 喬爸和他撿來的戲精兒砸(十一)(1 / 2)

他說話的口氣很誠懇, 眉頭微蹙,像是心裡也在因為邢超剛才受到的對待替他打抱不平, 這讓邢超心裡的警惕稍微放鬆了一些。

他的性格高傲, 心胸狹窄,如果臨樓說的是“要不是你身上有傷, 根本不必怕他”,邢超一定會勃然大怒, 以為他在譏諷自己, 因為喬廣瀾的本事本來就比他大多了。但臨樓說“不至於這樣狼狽”, 邢超卻是很讚同的,心中不由覺得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是親切,臉色也緩和不少。

他冷哼一聲, 道:“自然。剛才那小子狂妄自大,總有他吃虧的時候。”

臨樓的臉色一沉, 又在邢超注意到之前恢複了若無其事, 但也沒有出口附和他的話,隻溫和道:“他不是等閒之輩, 你下次一定要小心。”

邢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臨樓麵不改色,邢超卻忽然怪裡怪氣地笑了一聲,道:“但是我剛才在問你為什麼要幫我,你卻給我顧左右而言他, 什麼意思?你的原因很見不得人嗎?”

臨樓臉上掠過一絲難色, 恰好讓邢超看得清清楚楚, 他這才踟踟躕躕地歎了口氣道:“前一陣子,我家裡好多人都去世了,家中發生巨變,以前聲威顯赫,現在一落千丈,雖然僥幸活下來了,但是每到夜晚難免感傷。本想圖個清靜,沒料到在這麼一片偏僻的地方,大半夜的竟然還有人談彈曲子,心裡有些煩躁,想過來看個究竟,看見你就順便加以援手了。”

剛才那支曲子像是有著某種魔力一樣,聲音雖然停了,那種震動憤懣的感覺仍然留在了邢超的心裡,帶動著他的情緒激蕩不已,十分想對人說點什麼。再加上剛才臨樓說的那幾句話,隻有三言兩語,已經能讓他似乎感同身受,心裡的防備降低了不少。

但邢超生性多疑,雖然人家方才剛剛救了他的命,他也不願意跟對方有什麼深交,臉色變換幾番,隻道:“是嗎?那你節哀,我走了。”

見他要走,臨樓也不慌張,隻是道:“剛才你肯定也受了點內傷,現在的行動隻怕不太方便,還是讓我送兄台一程吧。”

他一邊說,一邊作勢要去攙扶邢超,手指落下的地方恰好有意無意對準了邢超的脈門。

如臨樓所料,他的手還沒落下去,已經被邢超扣住甩到一邊。

邢超盯著臨樓,冷冷地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不如說清楚!少在這裡裝模作樣的,真以為我會任你擺布嗎?”

臨樓把被他碰過的手背到身後,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疑惑道:“為什麼這樣說?我隻是想幫你而已。”

邢超盯著他:“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好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跟你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憑什麼幫我?以為這點小恩小惠就可以收買我嗎?”

臨樓默然不語,竟然好像是默認。

邢超的臉色一沉,這麼半天臨樓虛虛實實,像是溫柔親切,又像是另有目的,非敵非友,吞吞吐吐,他徹底不耐煩了,伸手扣向臨樓的咽喉,冷聲道:“彆以為我現在身上有傷就拿你沒辦法!說出你的目的,不然咱們就同歸於儘!”

臨樓用袖子卷住他的手,硬是將臨樓那一抓擋開,但與此同時,他的袖子上發出了嘶啦嘶啦的聲音,竟然被燒掉了一塊。

臨樓心裡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臉色又是為難,又是無奈,跺了下腳,像是終於忍不住了,脫口道:“其實我是龍堂主的朋友!”

邢超一震,所有的動作立刻頓住了:“你說什麼?”

臨樓懊惱地歎了口氣,一臉“我失言了我好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的表情。

邢超厲聲道:“快說!”

臨樓不得已地說:“我是龍堂主的朋友,當初得知他不幸被人所殺的事情後,我立刻趕過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也沒能幫得上忙,實在是愧對你們。他曾經跟我說過,如果有朝一日他出了什麼意外,就讓我照顧你,這些日子跟在戚陽旁邊對他虛以委蛇,實在辛苦你了,殺戚陽的事就交給我吧。”

邢超乍聽見這番話,簡直驚呆了,看著臨樓,半天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看見他的反應,臨樓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心道:“很好,賭贏了。”

喬廣瀾剛才假裝在臨樓掌下受傷被他打跑,實際上繞了一圈又轉回來躲到旁邊聽兩個人說話,看到他們你言我語的交鋒一陣,臨樓竟果然把事情套了出來。

得知真相之後,喬廣瀾難掩驚訝,但看邢超的表情,顯然臨樓並不是胡言亂語,邢超的親爹竟然是那個背叛魔族之後被戚陽所殺的龍青!

這實在是造化弄人。

他腦筋轉的很快,思索片刻,將整個事情從頭到尾理順了一邊,就已經把真相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之前臨樓肯定也不知道這件事,但他身為魔族之主,一定了解手下重要人物的功夫,多半是剛才在喬廣瀾和邢超動手的時候,臨樓發現邢超的招式跟龍青相像,所以讓喬廣瀾離開,自己出馬試探,果然證實了他的身份。

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也就都對上了,戚陽剛剛殺了龍青,龍家家破人亡,邢超僥幸逃了一命,卻落魄到被灰狼啃食的地步,沒想到一轉身,又被這個大仇人救了。

更沒想到,大仇人還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這才是真正的恩仇難辨,糾纏不清。

正因為如此,邢超的態度才會那樣的古怪。

喬廣瀾搖了搖頭,心道:“邢超多半不會讓臨樓去殺戚陽的。”

果然,邢超沉默了片刻,語氣比剛才平靜了很多,淡淡道:“沒錯,我的確是龍青的後人,但我家的仇我自己報,你不要插手。”

而邢超說完這句話,他們身邊的萬千景物突然化作了一片徹底的黑暗。

喬廣瀾十分意外,他在埋伏中,也不好隨意呼喊或者移動位置,他揉了揉眼睛再睜開,依舊是什麼東西都看不見。

一般說來,如果人從有光線的地方一下子進入黑暗中,都會感到不適應,但這種不適過不了多久就會緩解,即使再怎麼黑,應該也是可以隱約看見物品的輪廓的。可是這一回卻不管他怎麼極力地睜大眼睛,眼前隻有最純粹的黑暗。

在這黑暗裡,仿佛沒有了天地,沒有了時間,連自己都沒有了。

喬廣瀾忍不住低聲自語道:“我不會是……瞎了吧?”

有什麼柔軟而又潮濕的東西落在他的眼皮上,輕輕觸碰,而後臨樓的聲音低低響起:“這麼漂亮的眼睛,怎麼可能看不見東西呢?是這個世界暫時消失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親了親喬廣瀾,又握住他的手,並肩坐下。

喬廣瀾道:“什麼意思?”

他邊說邊摸索了一下身邊的地麵,發現剛才的草地泥土都消失了,觸手之處絲滑溫潤,好像鋪了一層上好的綢緞,同時又很有彈性。

喬廣瀾沒等臨樓回答,一下子就明白了:“啊,我知道了,剛才邢超跟你承認了他自己的身份,這和這個世界原本定下的軌跡不符,所以世界暫時消失,等到自己調整好了原本的事態發展,就會再一次出現了。”

臨樓道:“你若說自己是天下第二聰明,就沒人敢說第一。”

喬廣瀾順手在他腰上擰了一下:“這話聽著不太真心。”

臨樓的腰部一向敏感,被他觸碰之後連忙一躲,順手輕敲喬廣瀾額角,笑著說:“還沒說完——你這個瘋小子,結仇的本事自認天下第二,也沒人敢稱第一。三言兩語就差點把邢超氣死,這種本事我也自愧不如。”

喬廣瀾眉梢一揚:“怎樣?覺得我壞了你的事嗎?”

臨樓溫柔道:“怎麼會。你不會演戲,是因為你有絕對的實力和驕傲,根本就不需要這樣,即使今天沒有我出馬,你來硬的,邢超也絕對不是對手,我隻是因為之前對龍青有了解,剛好發現了破綻罷了。”

喬廣瀾道:“你不用哄我,我又不是小孩……”

臨樓同時道:“我就是喜歡你這個囂張跋扈的樣子,讓人又是傾慕又是恨的牙癢癢……”

兩個人的語聲混雜在一起,同時停下,又同時噗嗤一笑。

臨樓在黑暗中摸索著將手放在喬廣瀾的臉上,拂過他的眉眼,想象他的笑容,心頭充滿甜意。但想到沒有定數的未來,這甜意中就又多了幾絲憂慮和不舍。

誠然,喬廣瀾是個聰明人,但有的時候,臨樓寧願他不要這樣聰明。

他忽然道:“也不知道咱們會在這裡多久,一會出去了,又會麵對什麼。”

喬廣瀾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管他會發生什麼,難道咱們還會怕嗎?”

他雙掌輕擊,翻腕結印,打了個響指:“來點燈光!”

黑暗中,一簇金光從他的指尖飛竄而起,瞬時崩散,化為懸於半空的五彩星辰。這些星光顏色各異,明滅不定,沉沉浮浮,起落晶瑩,紛繁奪目如同散落萬丈煙花,頃刻間將黑暗華麗裝點,美不勝收。

喬廣瀾仰頭看去,星光灑了一臉,眉目清雋,可堪入畫:“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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