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廣瀾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隻覺得頭部劇痛, 心臟發空,好像在他醒來的那一個瞬間, 有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被從身體裡抽離而出了。
他顧不得打量周圍的情況,一下子抬起手來, 用力地按住自己的額角。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眼前的日光變成了月光, 一個冷淡的聲音在他麵前響起,卻難掩其中淡淡的關心。
喬廣瀾按著頭, 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忽然感覺一隻冰冷的手覆在他的頭上,片刻之後,疼痛減輕了大半。
喬廣瀾緩緩放下手,籲了口氣道:“好多了,璆鳴……謝謝。”
璆鳴道:“你竟還記得我?”
喬廣瀾道:“這說的是什麼話, 難道我應該忘了你?”
他從地上爬起來,還有點頭昏腦漲的:“以前從來沒有穿越過時空, 沒想到後遺症這麼大啊。怎麼樣?最後那個東河玩具城沒有塌吧?”
璆鳴道:“什麼?”
喬廣瀾奇怪道:“什麼什麼, 你失憶了?我說東河玩具城啊。”
璆鳴:“……”
他沒好氣地說:“失憶的是你!”
喬廣瀾:“?”
璆鳴冷冷道:“你已經穿越了好幾個世界了,但現在你隻記得第一個。”
喬廣瀾一愣,道:“是嗎?那為什麼……會這樣?”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似乎感覺到無數的影像飛掠而過, 可全部都是模糊的, 心裡隱隱覺得自己好像的確忘記了什麼異常重要的東西。
璆鳴道:“你中了一種毒, 對魂魄有損, 雖然你之前已經做好準備,儘力用靈力將毒性化去,但身體還是受到了些許損傷,部分記憶缺失。我不能助你恢複,如果你的身體狀況能夠承擔這些記憶了,自然會在有契機的時候儘數想起,如果不能,便不能吧。”
他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帶上了些許嘲諷的口氣:“輾轉於各個世界之間,本是為了恢複你自身的魂魄,結果到頭來傷勢卻是一回比一回重!如果你這脾氣不改,早晚有一天還會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喬廣瀾沒仔細聽他說話,他在努力捕捉頭腦中那些影像,忽然問璆鳴道:“對了,是不是有個人叫杜……啊!”
完整的名字還沒有吐出來,他忽然覺得好像有一把尖刀一瞬間捅進了腦子裡,並且在裡麵攪了攪。那種疼,連刮骨剜心都無法比擬半分,喬廣瀾大喊了一聲,一下子蹲了下去,要不是平時訓練有素,換了普通人恐怕就要滿地打滾了。
他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音,但按著太陽穴的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來,雙手不停地哆嗦著,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一路向下流。
璆鳴大驚失色,連忙過去按住他,用法術抑製了喬廣瀾的疼痛,警告道:“放鬆精神,不要再多想任何事情!那些記憶讓它們順其自然,你絕對不能強行回憶!”
喬廣瀾咬著牙道:“知道了。”
過了一會,他緩過勁來,一邊抹掉額頭上的汗水,一邊道:“那就走吧,去下個世界——沒事情做的時候實在太容易胡思亂想。”
璆鳴點了點頭,喬廣瀾眼前的場景瞬間發生了改變,人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還沒有睜眼,他就聞到了一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這種感覺還莫名的有點熟悉,好像他以前在醫院待過很長時間似的。喬廣瀾不敢再試圖順著這種熟悉感去捕捉什麼,忽然覺得自己的嘴被一個冰涼的東西粗暴地杵了一下,磕的他牙疼。
大概是由於這具身體本身有什麼問題,他又是剛剛過來,還不能順利操控,喬廣瀾想試著動一下,卻動不了。
接著手臂上又是一疼,有個人用長長的指甲掐起他的肉皮,狠狠擰了一下,這人一看就是專業掐人的老手,知道怎麼樣才可以把人擰的最疼。
喬廣瀾:“……”哪來的變態!
一個女人帶著些許方言味的刻薄聲音傳來:“真是造孽呦,這個B養的怎麼還不死,天天躺在這裡死眉塌眼的,喂飯也不吃,麻煩死人了!”
另外一個方向,一雙手伸過來抽掉喬廣瀾的枕頭,直接隔著呼吸機壓到了他臉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與其說是想悶死他,倒不如說就是單純的為了禍害人。
那雙手的主人也是個中年女性,嗓門很大,聽她一個人說話,就能聽出來十個人的喧鬨感,不過她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敘述也清楚一點,倒是讓喬廣瀾知道了更多的信息。
“耗著吧,就這樣半死不活的總比醒過來發瘋好。反正咱們錢照掙,萬一他死了還得再出去找彆的活,伺候個什麼樣的還不知道呢。就是最近都沒人給這小子送什麼吃的了,落不到咱們手裡,我家娃娃吃著他上次那個什麼米糊好吃,天天吵吵著要,我去超市一看,哎呦呦,那價格可嚇死人了,我自己可不敢給娃娃買。”
另一個女人擔心道:“這月的工錢可還沒發,會不會不給了……”
“我呸!他們敢!”
之前那個女人立刻道:“我告訴你,我前一陣可聽他們偷偷說了,這短命鬼家裡是不行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還有一筆大錢在那存著呢!他們故意找咱兩個過來假裝高價的護工,其實多出來的錢都給昧下了。要是連這點工錢都不給咱,那老娘鬨起來誰都不好看!”
第一個女人放心了:“那也是的。”
她把枕頭從另一個人手裡抽出來,重新墊在了喬廣瀾腦袋底下,動作粗暴:“行了,也彆真把他捂死了……哎,他這脖子上還掛這個墜子,之前我可沒看見!”
另一個女人道:“哎呦,看這樣可是值錢貨啊,你不會想自己收著吧?”
第一個女人道:“那不能、不能,先出去找人估估價,咱們再說。”
兩個人商量妥當,也沒有人再管喬廣瀾了,直接拿著他的玉簡出了病房。
雖然玉簡被暫時摘了下來,但跟喬廣瀾的精神聯係沒有斷開,女人走後,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也一下子湧了上來。
這是一個和喬廣瀾所在的現實世界差不多的架空世界,隻不過相對於現實世界中風水師們的低調來說,在這裡人們似乎對於玄學的接受程度更高一些,各種玄學類的職業雖然不多,也是光明正大的存在的。
但天意弄人,喬廣瀾在這裡的身份可不是風水師,而是他最混不下去的行當——演員。
當發現原主居然還是個名氣不算小的平麵模特兼演員之後,喬廣瀾忍不住喃喃道:“這是在玩我嗎?”
他連上初中的時候在話劇社裡演大樹都演不好啊!
原主顯然不愧是身上有著喬廣瀾魂魄碎片的男人,演技同樣差到令人發指,好在他出身富貴,父親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長,原本就是去演藝圈玩票的,又憑借著一張精致漂亮的臉,竟然也吸引了一大批的顏粉。
不過當喬廣瀾接收到消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就在兩個月之前,他父親的公司因為經營不善宣布破產,全家欠下巨額債務,父親跳樓自殺,母親精神失常,在精神病院住了幾天之後也割腕了。父母雙亡的半個月之後,原主情緒失控在路上飆車,不慎遭遇車禍變成了植物人,現在如喬廣瀾所見,正在醫院裡躺著。
然而這還不到倒黴的極限——所謂牆倒眾人推,原主明明沒有太多的專業素養,演員之路偏偏要走的比很多人都要順暢,早就招致了一幫人嫉妒,從他父母去世開始,就一直有一些或真或假的黑料不斷被爆料出來。
這其中,最為嚴厲的兩條指控,一是原主飆車導致了他自己昏迷不醒之外,還撞傷了另外一位無辜車主;二是當紅小花指責原主曾經在八年前多次強製自己與他發生性關係,導致自己懷孕墮胎,並且出具了當時的醫院證明以及原主給出的支票留存,同時也有知情人士透露,喬家沒出事的時候,喬廣瀾還被拍到了帶著孕婦去醫院檢查身體。
這兩條指控無論是哪一條都足以斷送原主的下半輩子了,喬廣瀾覺得這也應該是他心情不好跑去飆車的原因,但即使重傷昏迷了,他也沒有搏得任何同情,反倒引來一片“報應”、“活該”之類的謾罵聲。住院後沒有人願意管他,隻有經紀人勉強請了那兩個心狠手辣的護工前來照料,看樣子似乎還是為了有借口吞沒他的存款。
喬廣瀾:“……”
他漸漸能夠掌控身體了,於是睜開眼睛,直接把呼吸機和輸液的針頭都扯開,從床上坐了起來,打量周圍的環境。
明明身在重症監護室,身邊連個醫院的看護人員都沒有,可見原主現在的情況,基本已經是可以扔到這裡自生自滅的狀態。
喬廣瀾伸了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翻了半天在枕頭底下找到手機,聯網之後刷了幾個帖子,然後揚手把手機扔了出去。
璆鳴:“……冷靜。”
喬廣瀾道:“讓一個沒有演技的人當演員,讓一個脾氣不好的人被全網罵……這個世界是不是對幼小的我有點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