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又好氣又好笑, 重新摟住他, 狠狠把他往自己身上一勒:“你這臭小子,自己演技不好還怪我?你已經把我迷得掏心掏肺神魂顛倒,在彆人那裡就沒有我騙不過的, 到了你麵前,隻要你一笑我連命都快沒了,哪裡還記得起來怎麼騙人!一定要我證明給你看是不是?”
喬廣瀾道:“嘖嘖嘖,不用了……”
話說到一半, 冷不防楚錚使壞,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喬廣瀾腰上最怕癢, 哈哈一笑, 已經被他順勢壓在床上, 深深吻住。
兩個人又鬨了一會,楚錚才問:“你跟那兩個女的說什麼了,把她們嚇成這樣。”
喬廣瀾先不回答他,懶洋洋地說:“楚大騙子,那你用專業的眼光給我鑒定一下,她們的驚慌像不像是裝的?”
“你還敢說!”楚錚笑著在他鎖骨上輕輕咬了一下,以示懲罰, 這才道:“……照我看, 不像。而且她們也不是公眾人物, 這樣裝模作樣, 就算博得了輿論的同情,可一點好處都沒有啊。她們這樣做,像是真的覺得你乾了什麼威脅到她們的事情,又不好明言,隻能來這裡裝可憐以逼迫你停手。”
喬廣瀾笑了笑,這回的笑容不是衝著楚錚的,帶了幾分他慣常的銳利:“哼,我說的是——魏繼盛已經死了。”
楚錚若有所思:“一句話嚇成這樣,看來她們知道魏繼盛的死因。”
喬廣瀾道:“這陰謀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複雜一點。我真的挺好奇,到底是誰,為了坑我……或者說為了通過坑我實現什麼另外的目的,居然弄的這麼迂回。他要是跟我有仇有怨,直接雇人殺了我,恐怕還要更簡單一點。”
難道原主身上還隱藏著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嗎?
“彆瞎說。”楚錚在他腰上輕拍了一下,眼中掠過一抹陰沉,“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想找死。今天的事你彆想了,一會還要拍戲,你先休息休息。我在警察局裡還有幾個熟人,已經讓他們隨時關注著這兩件事的情況,等拍完了這場,咱們就可以從山裡出去了。”
喬廣瀾伸手擰了下他的臉,衝楚錚比了個飛吻,笑眯眯地說:“賢惠。”
“喬廣瀾……”楚錚攥住他的手,深深呼吸一下才壓住體內的衝動,“你如果真的想休息,就彆這樣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我。在你麵前,我的自製力基本為零。”
喬廣瀾笑的十分無害,衝他晃了晃手機:“可惜你沒機會了,因為你的戲份還有十分鐘就要隆重開演。”
楚錚又好氣又好笑,最終卻隻剩下無奈:“你可真不講理,好吧,你現在儘情得意,到某些時候……再跟我哭可也沒用了。”
喬廣瀾的臉倏地一紅,一下子把他從床上踹下去了,楚錚早有防備,雖然任他踹了一腳,還是穩穩下來站在床邊,輕輕一笑,推門出了休息室。
他離開了好一會,喬廣瀾才從床上坐起來,他看著剛才楚錚離開時那道重新帶上的房門,秀致的眉峰漸漸籠起,神情似乎十分困惑。
他想了想,雙手結印,一轉身進了玉簡的空間。
璆鳴淡淡道:“來乾什麼?”
喬廣瀾道:“看看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什麼時候消失了。”
璆鳴:“?”
喬廣瀾道:“我和這個世界裡的人產生了牽扯,你卻沒有喋喋不休地警告我,實在和你那中規中矩的脾氣不太像。”
璆鳴本來就不太會撒謊,更何況喬廣瀾這句話說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眸光鋒利,口吻中隱含質疑,氣勢非常讓人感到壓迫。
璆鳴頓了一會,又礙著他之前傷了腦子,不好把記憶灌給他,隻能道:“既然明知道不能長久還要糾纏,你不該是這樣的人,難道還非要我提醒不可?”
喬廣瀾仰身躺在草地上,籲了口氣道:“沒錯,的確是不該。自從來到這裡之後,我就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我的情緒會因為一些小事而莫名起伏,演戲演到好像中了邪被人附身。特彆是……我明明知道自己會離開這裡,疏遠楚錚才是最佳選擇,可是每次一看見他就做不到了,好像潛意識裡總覺得即使離開這裡,我們也不會分開一樣。難道我被什麼東西控製影響了心神?那不應該啊……嘶!”
他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死死咬住嘴唇,劇烈的頭痛一下子席卷而來。
璆鳴嚇了一跳,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連忙一指點在喬廣瀾的眉心,幫他抑製疼痛:“你彆想了!”
喬廣瀾滿頭大汗,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一次疼痛感退去之後,頭腦中一直以來的混沌之感也跟著消減了不少。
璆鳴觀察著喬廣瀾的神色:“好些了嗎?”
喬廣瀾的臉和嘴唇都是白慘慘的,但已經扯出了慣常那懶洋洋的笑意:“就疼了一下,已經好了。”
璆鳴頓了頓,沒有就這個問題在說什麼,隻是道:“每一個懷疑背後,都有值得懷疑的理由。或許能控製你自己的,也隻有你自己。”
喬廣瀾心誌堅定,性格開朗豁達,像他這樣的人是最不容易滋生心魔或者被彆人的情緒左右的,這也正是他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屢屢出現幻覺的原因,璆鳴的話仿佛也從側麵證實了這一點。
他目光閃動,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璆鳴道:“知道就好,你自求多福,這個世界中,我不會再出來,你我說話也是最後一回。”
看到喬廣瀾做了個疑問的表情,璆鳴道:“你精神受□□創傷太過嚴重,這病又屢次發作,隻能慢慢溫養,用意念對話太過耗神,我隻能暫時強行切斷你我之間的神思聯係。而且我自己最近沾染的塵世濁氣太多,需要修煉。”
喬廣瀾道:“那不就等於你封閉自己,不再感受外物了,你會不會無聊?”
璆鳴似乎笑了一下:“無妨,短短一世,轉眼即過。”
《思歸》這部劇是大男主劇,從頭到尾女主的戲份少得可憐,倒是主角一直在跟好基友相愛相殺,在喬廣瀾和璆鳴說話的時候,楚錚正在拍一場精彩的打戲。
離嵬本來是正道棟梁,天之驕子,沒想到一夕之間家逢巨變,他的身世又被揭破,從此以後投身鬼族,倒行逆施,屠殺正派人士,甚至連自己深愛女人的死都不能阻止他的複仇,隻有在麵對一起長大的師弟楓涯嶼時,離嵬才會猶豫不決,幾次沒能下殺手。
但最終,也是這個師弟成為了他霸業的最後阻礙,現在他終於下定決心,要跟對方來一場終極的決戰。
不知道為什麼,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離嵬的心裡除了悲愴,竟還有些隱隱的興奮——兩個人立場相悖,互相又無法對對方下手,因此約定,下不了決心拚個你死我活,就絕對不再見麵,所以離嵬在此之前,也已經很久沒見過楓涯嶼了。
他挺想看看他,哪怕這是最後一麵。
但讓離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帶領著部屬一路廝殺,最終大獲全勝,攻打上山門的時候,迎戰的人裡麵竟然沒有楓涯嶼。
楚錚前期在仙門之中的造型跟喬廣瀾差不多,非常清朗俊俏,到了鬼族之後,他的妝容就變得邪魅起來,臉極白,唇極紅,修長的劍眉幾乎挑入鬢角,眼線尾處向上勾起,一雙美目就仿佛多了中勾魂攝魄的妖孽感。
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這雙眼中蘊含的感情是非常淡漠的,似乎天地間再也沒什麼東西能夠讓冷酷的鬼帝動容。
但此時此刻,離嵬卻有些失態了——因為聽見對麵的敵人說,楓涯嶼不想見他。
“你說什麼?他竟敢不見我!”
“卡!”
魯導讚許道:“演得很好,感情很到位,你先歇歇。下一場就是楓涯嶼和離嵬的對手戲了,通知小喬那頭準備吧。”
楚錚剛剛拍完一場打戲,衣服上和臉上濺了不少人造血漿,他把手裡的道具長刀放在地上,也不擦下去,就坐在原地休息——待會還要接著這段向下演。
化妝師上來補妝,助理遞水捏肩,一群人圍著他一個團團轉,楚錚坐在那裡,卻覺得心裡一陣空蕩。
下一幕就是楓涯嶼的死和離嵬的悟道了,楓涯嶼的戲份不算多,但是這個角色在劇裡的地位毋庸置疑。他的死對於鬼帝離嵬來說,是他人生當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從此之後,一度陷入瘋狂的離嵬重新拾起初心,才有了後麵的合並鬼仙兩族,一統三界。
這劇本楚錚幾乎已經要倒背如流了,明明知道都是演的,但想著喬廣瀾就要倒在自己的麵前,他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和擔憂。
——一定是害怕那家夥演著演著又笑起來吧?肯定是。
楚錚甩了甩頭,壓下一腔混亂的思緒,忽然聽見魯導在不遠處說:“小喬,你準備好了嗎?”
他扭過頭去,恰好見到白衣佩劍的喬廣瀾已經走了過來,笑吟吟比了個“ok”的手勢,轉過頭又衝自己打了個響指。
楚錚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從地上站起來,準備開始下一場。
喬廣瀾先去了山上,楚錚單膝跪地,一隻手拄著劍,垂眸一動不動。
“一號機二號機準備——好,開始吧!”
隨著導演的話音落下,楚錚抬起手,狠狠在唇邊抹了一下,擦去那裡掛著的鮮血。他手拄著劍,一點點站直了身體,臉上的表情儘是狠戾不甘。
“楓涯嶼,你這個畏畏縮縮的懦夫!出來與我一戰!”
他經曆了太多廝殺,才踏著無數的白骨和鮮血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身上受傷不輕,也已經接近強弩之末,但離嵬拒絕了屬下的勸阻與攙扶,執著地想要找到楓涯嶼。
對於他來說,這場戰鬥既是了結,也是約定,無論自己最終的結局是什麼,這個結局,隻能由楓涯嶼給出。
幾個導演盯著監視器,眼中不約而同露出了讚賞的表情,楚錚雖然不是科班出身,進演藝圈也不過是個玩票的興致,但他的演技實在是太好,對劇本中離嵬和楓涯嶼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也把握的相當到位。
他闖進了仙門的護法大陣,周圍狂風四起,電閃雷鳴,離嵬卻仿佛對這些外在的危險視而不見,長劍護身,腳步沉凝,毫不動搖地向前走去,玄色的衣擺在風中獵獵飛舞,電光照亮了他俊美的容顏。
這個時候拍攝的是近景,不僅要求演員過硬的顏值,同時台詞的空白全部都要依靠細微的神情變化來彌補。
離嵬自從成為了鬼帝之後,身邊的兄弟好友全部都變成了敵人,他的神情也變得無喜無怒,傲慢睥睨,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坻,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感情。
但每次遇到和楓涯嶼相關的事,他的冷漠就都不能維持下去了,他一開始是憤怒的,憤怒於楓涯嶼寧願用這樣的陣法來對付他,都不肯出來見自己一麵,但隨著邁出的腳步越來越艱難,那憤怒在不知不覺中隱去,變成了隱在眼角眉梢之中的迷茫與悲傷。
身後跟隨的人越來越少,他們都沒有足夠的功力在這個法陣裡前行,他們驚呼著,勸阻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者,離嵬卻仿佛什麼都沒聽到、沒看到。
他奮力揮劍抵抗雷電,執著急切的目光看向遠處一個已經隱隱顯露出來的白色人影,目光之中有痛恨,也有不解。
他這一生,到底是為著什麼?從小把他養大的仙門殺了他的全家,他報仇是為了自己在乎的人,可是為什麼殺死了那麼多人之後,心中非但沒有感到開心,遺憾反而越來越多了?
死者無法再生,反而讓他失去了更多原本應該好好活著的朋友。
越來越多的鬼族將士無法行走,隻能停了下來,最終隻剩下了離嵬一個人。將士目送著自己的君王,不明白他到底在尋找什麼。
離嵬又走了幾步,忽然把長劍一擲而出,流光乍起,絢麗奪目,陣法一下子煙消雲散,路的儘頭,一個白衣人慢慢轉過身來,和站在原地驀然抬首的離嵬對視,兩個人目光交織,神情卻都是複雜難辨。
在這一刻,離嵬的眼中有一行淚水倏地滑落下來。
“這……”
副導演為難地皺起眉頭,小聲對魯導說:“小楚的情緒是不是有點過頭了,這個鏡頭還不到哭的時候吧。”
魯田盯著監視器,頭也不回地道:“他們兩個現在都演得不錯,先不要打斷,把這段順下來再說,細節還可以補拍。”
副導演點了點頭,讚同道:“我之前經常聽人說小喬的演技不好,其實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嘛。你看他現在,正好演出來了楓涯嶼身受重傷,正在壓抑著痛苦卻不願意讓彆人看出來的模樣——這也是絕了!小楚之前那一連串情緒變化的眼神,也實在是傳神啊。”
這個誤會實在是太深了,楚錚是真正的演技好,但喬廣瀾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去裝作身受重傷,壓抑痛苦——剛才和楚錚對視的時候,他的頭疼病是真的犯了,腦海之中一團混亂,仿佛有無數記憶翻卷狂湧著要呼嘯而出。隻不過是性格一向硬氣,又知道每拍一幕場景都要耗費人力物力,硬忍著不願意出聲而已。
離嵬終於見到了自己費儘千辛萬苦也要尋找的那個人,但四目相投的一刹那,他竟然近鄉情怯,不敢前行。
他的心跳得很快,這是相見的喜悅,還是沸騰的殺意?
他覺得自己非常冷靜,隻要殺了這個人,所有的一切就終於能了結清楚了,他可以就此大仇得報,一統天下!
可是他的雙腿卻由不得自己的控製,片刻的停頓之後,離嵬大步向著楓涯嶼跑過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粗暴地將人扯到自己的身邊。
他沒有揮劍,而是惡狠狠地問:“你為什麼不肯見我!難道是害怕了嗎?”
楓涯嶼動了動嘴,像是要笑,但一揚唇,卻是一串鮮血順著唇角滴落下來,落在了離嵬的手上。
血色殷紅,刺目欲燃,離嵬不敢置信地扶住他:“你做了什麼!”
楓涯嶼道:“離嵬,你應該知道,我一直想阻止你做的一切,但其實……仔細想想,你的做法沒有錯……誰被人滅了滿門,都是要……報仇的。”
離嵬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