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吳玉秀立刻滿臉堆笑,厚著臉皮接話道:“其實劉老板這話說的可生分了,咱們好歹也打過幾回交道,怎麼能說不熟呢?就連喬大師和路少也是我的舊識。”
喬廣瀾聽到最後一句,幾乎是立刻抬頭看向吳玉秀,眼中閃過一抹連他自己都不自知的期冀。甚至連路珩都跟著愣了一下,心道難道是吳玉秀突然認出來阿瀾是她的孩子了?
然而吳玉秀接下去就說:“前幾天我還在山下跟喬大師一同喝過茶,如果沒記錯的話,大師應該鐘愛君山金針吧?正好我知道這附近有個茶樓,幾位要不要一起過去品兩杯?也算大家難得能這麼巧聚到一起。”
她這話說的高明,明明不是那麼回事,卻好像跟誰都挺熟一樣,就是吃準了這幾個人不會當著彆人的麵跟她掰扯。
馬金強全程懵逼,不知道妻子在哪裡認識的這些牛人,但聽見吳玉秀這樣說還是心中大喜,連忙接口道:“就是,就是,這麼巧的事上哪裡找去,說什麼也得讓我好好招待幾位一回啊!”
喬廣瀾這才知道他是想多了,不過也是,吳玉秀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世界上就屬他最了解了,會抱著不切實際的期待才是真的有病。想到這裡,他不無諷刺地冷笑了一聲。
馬金強被喬廣瀾這麼一笑弄的莫名其妙,停住話看了他一眼,有點窩火,要不是見到劉建的態度知道這個人不能惹,他還真想教訓教訓這個從一開始就陰著張臉的小子。
喬廣瀾卻淡淡地對吳玉秀道:“你說的沒錯,前幾天我剛剛在意形門見過你,怎麼這麼快你又跑到這裡來了?你來這裡乾什麼?”
吳玉秀見他肯開口,而且話中又無形地證明了自己之前的話,覺得很高興,她不知道喬廣瀾為什麼要這麼問,實話實說道:“我們是來這裡找劉老板的,沒想到又能碰上喬大師。”
劉建倒是轉念一想,好像明白了喬廣瀾的意思,搭了句話:“我想起來了,這裡是喬大師以前住過的地方吧?您這是剛剛給令祖母掃過墓嗎?哎呀,我這個腦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不該在這裡大聲喧嘩的。”
劉建那句話好像是當頭砸下來的一道閃電,毫無預兆地劈在了吳玉秀的腦門上,讓她半天沒有緩過神來,她能感覺到,身邊的馬金強同樣傻了。
等一下,住過的地方……住在、住在這裡?!
一個矮小瘦弱的身影在腦海中浮現,但具體的相貌已經十分模糊了,喬廣瀾後來再說了什麼,吳玉秀沒有聽清,她一點點扭過頭去,看向那個搖搖欲墜的小窩棚,說什麼也不能把她那個瘦小倔強的小兒子跟眼前這位豐神秀逸的青年聯係在一起。
可是事實容不得她懷疑,這附近隻有這麼一處可以住人的建築,連認為是個誤會都不可能。
她不是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隻不過是剛才過來的時候絲毫沒有在意罷了——不過是一個破棚子,那承載著她最困苦的生活,在與不在,有什麼可惦記的嗎?
裡麵住著的老人與孩子都是她的拖累,以往吳玉秀在操勞了一天之後躺在床上,被外麵漏進來的寒風凍的瑟瑟發抖的時候,甚至曾經無數次想要把他們兩個給毒死。
她那麼年輕,那麼好看,憑什麼她的人生就要這樣過!
直到附近來了一個年輕的狗販子,挨家挨戶地收狗賣錢,他好像很有門道,每天早出晚歸,總是能揣上好多錢回來,那小日子過的彆提有多滋潤了,在這個貧民窟住著的人眼裡,那就是個“大款”,吳玉秀羨慕他每天都能吃香喝辣,穿的也體麵,有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關注,也知道了那個人的名字叫馬金強,隻是她一直沒機會湊上去說句話。
直到有一次,喬廣瀾在家門對麵的那個麵攤旁邊玩,恰好馬金強坐在攤子上吃肉絲麵,他見這小孩有意思,便逗喬廣瀾,說如果他學兩聲狗叫來聽,就給他一塊肉吃。
可是喬廣瀾這個孩子從來不上道,根本就不搭理馬金強,被踹了幾腳,他拚命反擊,就打翻了馬金強的麵。吳玉秀被鄰居叫過來之後,發現惹了這位得罪不起的“大款”,連忙向馬金強道歉,雙方這樣一來二去的,竟然對上了眼。
於是沒過多久,當他們有一次在家裡偷情被喬廣瀾撞上之後,吳玉秀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跟馬金強一起私奔了,從那以後,她決心把以前的窮日子都拋在腦後,再也不願意回想過去,無論是年幼的兒子還是老邁的婆婆,她也隻當是他們死了。
時間匆匆,吳玉秀和馬金強都沒有想到,那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竟然會重新遇上長大了的喬廣瀾,甚至他竟然已經取得了這樣的成就,誰見了他的麵都要恭恭敬敬,已經不可同舊日而語。
吳玉秀訝異過後,便是隨之而來的狂喜,她萬萬沒有料到還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下好日子要來了!
雖然後來她拋下喬廣瀾走了,但孩子是她生的,也曾辛辛苦苦地養育過,要是沒有自己,他也活不了這麼大,現在喬廣瀾混的這麼好,當然對自己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最起碼現在想讓劉建答應這單生意,看起來應該也就是喬廣瀾一句話的事!
吳玉秀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撿了個大餡餅,她又驚又喜地去抓喬廣瀾:“你是小寶?”
就在她的手要碰到喬廣瀾的胳膊時,喬廣瀾忽然後退了半步,將吳玉秀的手一推,淡淡地說:“我不是。”
兩人手指接觸,明明是他去推的,但喬廣瀾就好像摸在了火焰上一樣,臉色毫無變化,手指卻猛地一蜷。
吳玉秀生怕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飛走了,沒注意他的僵硬,急急地說:“怎麼會不是呢?你就是啊!上一回我沒看仔細,現在你瞧瞧,你這鼻子眼睛長得跟我多像!你就是小寶,這些年媽媽一直很惦記你啊!”
劉建聽的雲裡霧裡,忍不住問道:“喬大師,您和吳經理……是舊識?”
吳玉秀連忙說:“是啊是啊,他是我兒子!他是我的……”
喬廣瀾深吸一口氣,蜷著的那隻手突然被人握住了,路珩盯著吳玉秀,冷冷地說:“他說剛才不是。”
吳玉秀的後半截話消失了,她語塞了片刻,看著路珩的表情,呐呐地說:“哦,但我……他、他……”
路珩已經忍了半天了,因為想著喬廣瀾素有主見,這又是他的家事才沒有插嘴,但雖未能全部了解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單看吳玉秀的種種言行,也足夠讓路珩心裡的心疼連帶著怒火一波一波湧上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媽!
可是偏偏就也因為她真的是喬廣瀾的媽,路珩才有很多話不能出口,不然沒麵子的隻會是喬廣瀾。他從小在富貴中長大,少識人間疾苦,每一次知道了喬廣瀾的往事都要難受好久,這一回更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他簡直不敢仔細去想象喬廣瀾小的時候都過了什麼樣的生活,因為僅僅是現在聽見的隻言片語,都足夠讓他連呼吸都感覺到痛苦。
但路珩說了這麼一句話,喬廣瀾卻仿佛覺得自己從時間漩渦中跳出來了,那些不好的回憶一閃即逝,現在他的已經不會被任何東西打倒。
他推開路珩的手,淡淡衝吳玉秀說:“你上次找我算命的時候,不是早就已經當你兒子死了嗎?”
吳玉秀想起上次的話,一下子有點氣虛,頓了頓才說:“我知道是我不對,我當初不應該拋下你。可是你也知道,那時的日子不好過,我有什麼辦法?你好好想一想,你小的時候媽媽是不是對你很好?家裡有一個饅頭,我都讓你先吃……可是我也有我的人生,那樣的日子你怎麼能讓我過一輩子呢?你也應該希望媽媽過得好呀!”
喬廣瀾一反常態,語氣平板無波:“是的,我非常讚同你的看法,所以當年你當做沒生過我離開了,現在我也非常配合,同樣就當沒有過你這麼一個媽,這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吳玉秀一噎,而後急急的還要說話,喬廣瀾抬手示意她閉嘴:“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不就是想撈好處嗎?可惜了,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掙來的,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彆再糾纏了吳玉秀女士,你這樣隻會讓我覺得不耐煩。到底是怎麼樣的臉皮讓你還有臉跟我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有妄想症,就去醫院洗洗腦,我這裡不管治!”
吳玉秀那點小算盤全都被揭出來了,憋的滿臉通紅,馬金強看話越說越僵,心裡暗暗罵這個蠢娘們腦子不好,事情弄到這份上,舊賬越翻越多,喬廣瀾不報複就是好事了,還怎麼讓他幫忙!
這種人就得先順著毛說點好話才行,好歹不能讓他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