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 / 2)

皇後安好 木木木子頭 12886 字 9個月前

老夫人盯著這個孫女,久久未吱聲,不知在考量什麼。

“有什麼事還能有個親姐妹可以商量,”李安馨低著頭,頂上目光灼灼,似要看透她的心一般,硬著頭皮將話講完,俯身叩首:“還望祖母成全。”

而此刻更為煎熬的是李桐兒,右手捏帕抵著唇珠左手撐在椅把上,像是準備要隨時衝出,兩眼汪汪地看向主位,意思了然。

在座的都不糊塗,自是明了李安馨想李桐兒學宮規禮儀的目的,隻是話可不能這樣說。什麼叫做相助相扶……有個親姐妹好商量?

單單學個規矩,要扶什麼商量什麼?

坐在李安好上手的錢氏瞥了一眼還跪伏在地的李安馨,饒有興致地看向對麵,見周氏神色不佳,心裡頭那叫一個痛快。閨女把話說這麼滿,若是明年大選不能飛上枝頭,那……

落地的鳳凰還不如雞呢,她李安馨也頂多是隻雜毛麻雀。

李榕兒有意無意地瞄著左側的四姐姐,心情很是複雜,麵上不敢露絲毫異樣。她再遲鈍,也能感知到祖母此刻沉靜之下的怒意,下意識地收斂氣息,隻希望誰都看不到她。

堂屋裡寂靜一片,周氏無視錢氏奚落的眼神,極為忐忑地注視著老夫人的神情,顫著雙唇,臀漸漸離座。雖恨女兒沉不住氣,但她又不能乾看著她難堪。還未站直身子,卻不料這時老夫人動作了。

收回了定在李安馨身上的目光,老夫人端了茶抿了兩小口,問道:“六丫頭,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是年紀小不經事,還是其心本就大?這皇帝大選的旨意還沒下呢,她竟已思慮起後宮事了?

也是她錯了,年初周氏去信至江南,她就不該同意讓六丫頭一人跟著嚴嬤嬤學宮規禮儀。要學也是一家子姐妹一同習,沒得這麼偏頗的。她是人老糊塗了,那周氏呢?

“母……母親,”周氏快步走到女兒身旁,跪下說道:“您身子剛好,切勿動怒。沒教好馨兒是媳婦的錯,媳婦有罪,您怎麼罰都可,萬不能傷了自己。”

今日老夫人本就有意要敲打周氏,既然都認了,那她也沒必要給她留臉。啪的一聲將手中杯子放於榻幾上,溫

熱的茶水濺出,濕了手。

“確實是你的錯.”

周氏沒想到老夫人會這般不留情麵,竟當著一眾小輩嗬斥她。被驚得上提一口氣,右手緊握帕子抵在心頭,雙目不自禁地瞪直。

江嬤嬤拿帕子欲要上前,老夫人抬手阻住,眼神下落,看著那被她與大兒寄予厚望的丫頭,心中生了一絲猶豫:“抬起身來,”她不是要四丫頭一起學規矩嗎?她允了。

“從明天開始,你四姐姐就和你一起跟著嚴嬤嬤學規矩。”

聞言,李桐兒緊繃著的身子一鬆,抬步衝出,不想腿竟是軟的,一個踉蹌差點摔跌在地,步履不正地來到李安馨身邊跪下:“桐兒不會讓祖母失望的。”

失望?醜態畢露,她已經失望了。學規矩而已,有精氣神那就好好學。六丫頭的話還在耳邊蕩著,老夫人忽覺扶額勒得緊,撇過臉揮手:“都各回各院吧。”

她就不該急著從江南回來。

跟在錢氏之後出了寧餘堂,看了一場好戲,李安好這會心情不差,上前兩步,落後錢氏小小半步:“這幾天京郊莊子會送一些吃食過來。”

聽話知音,錢氏也不回頭看一眼,便直言道:“宏哥兒鼻子尖,到時就算你不叫他,他也會聞著味找去汀雪苑。”

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開始她還有意阻攔,後來也想通了。人在汀雪苑,她可不怕李安好會害了宏哥兒。

想到那隻小饞貓,李安好眉目都柔和了些微:“四妹妹參選,母親不擔心?”

“擔心什麼?”錢氏腳下一頓,轉身麵向李安好,細辨她臉上的神情,無一絲憂色,不由得嗤鼻一笑,兩眼珠子一轉,看向廊道外的草木:“不是我抬舉你,咱們寧誠伯府的姑娘裡頭,也就你的身份還夠看,”心思也最難測。

二房六丫頭跟著嚴嬤嬤學了幾個月的宮規禮儀,她又不瞎,能瞧不出老夫人和伯爺的意思嗎?

老話怎麼說的?再聰明的人也有糊塗的時候。外頭的小門小戶嫁娶還要門當戶對,更何況是天家?皇帝龍眼就算是長在腳後跟,也不會看得著李安馨、李桐兒之輩。

她們去大選,也就是去湊個熱鬨罷了。周氏天天做著美夢,真當皇帝會在乎寧誠伯府的臉麵。

“安好多謝母親抬舉,”李安好屈膝:“母親也需開始著手準備歸攏二嬸那裡的事務了。”

錢氏垂在身側的手一緊:“她會舍得放手。”

“不得不放而已,”李安好了解周氏的性子,為了祖母能安心,她不會死死緊抓,況且李安馨那還有後招。

“我先回去了,”錢氏轉身,繼續前行。雖然不想承認,但她還是以為李安好才是那個最適合被送進宮爭寵的人。

以前在閨中時,嫡姐有意去爭那份大.富貴。父親當時就撂下話,進宮不可能,死倒是可以成全她。姨娘私底下還刨根究底地問了原因,父親旁的沒說,隻提了一句,勇毅侯府的姑娘命不硬。

李安好心有九竅,這樣的人命最是硬,熬不死旁人,也能把人算計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存。

二房母女回了淺雲院,進了堂屋,周氏屏退下人,不等門關緊,回身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伴著關門聲落下,李安馨右手捂著臉,身姿僵硬地下跪。剛在寧餘堂,她得意忘形了,這是大忌。

周氏眼淚直流,她多年的細心經營毀於一旦,日後還怎麼在伯府裡立足?

“母親,這是最後一次,”之前寧餘堂的畫麵不斷地於腦中閃現,李安馨牢牢地記住那一張張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在心中立誓,終有一日她要將今天所受屈辱全數歸還,她要祖母、要大伯向她行跪拜大禮。

“嗚嗚……”周氏痛哭,一招錯滿盤皆輸,可真是風水輪流轉,這下子錢氏該歡喜了。

下午,李安好午休起來,在院子裡溜達了兩圈,待完全醒神了便叫了小雀兒進了小書房。

“你鶯歌姐姐已經教過你怎麼磨墨了,今日就由你來侍墨。”

“是,”小雀兒板著紅潤了些許的小臉,挽起袖子,取了蟾注往硯池滴水。

李安好見她做得有模有樣,便不再關注,轉身走去書架取了一遝紙,鋪於桌麵。待墨磨好,提筆行書。

小雀兒一站就是半個時辰,盯著主子拿筆揮灑若遊蛇的那隻手,小眉頭漸漸蹙起,就沒有錯筆的時候嗎?

申時,寶桃拿著一隻荷包輕手輕腳地進了小書房,放低了聲音回稟:“姑娘,簫大掌櫃拿到了您要的東西。”

一捺收

筆,李安好擱下毛筆,兩眼定在紙上未挪開,長眉緊皺似不甚滿意,移走鎮紙,將剛寫的這張團起扔至一旁,後抬首,眼神很自然地從垂目去看那團紙的小雀兒身上掠過:“拿來我瞧瞧。”

寶桃立馬上前,遞上荷包。李安好接住打開,從中掏出一張折好的紙攤開。紙上圖樣恰是前些日子李桐兒送予她的那個五福玉香球,麵上無異色,將紙拂開,後仰倚靠在椅背上。

李安馨要雕的果然是那個玉香球,看來她沒冤枉這個妹妹。手指彈著桌麵,看祖母今日對二嬸的態度,應是已從江嬤嬤口中得知彩絹一事,心生了不喜。

現就還差點火候了。

拉開屜子,摸出那個五福玉香球。李安好撚著球上的“福”字,微抿雙唇,眼底有著興味,世上懂“一箭雙雕”的人可不止李安馨一個。

夜,小雨淅淅瀝瀝,清風來,斜了珠簾。

戌時末,乾正殿依舊燈火通明。一張隱可見條條彎曲皺褶的紙攤在龍案上,皇帝看了開頭,就知紙上呈的是經文。隻是這字……屈指在案上輕敲一下,對空說道:“地字九和小雀兒已經暴.露了。”

無人回應,投在龍椅邊的暗影紋絲不動。

“這紙上的字,從運筆到行文都無一處瑕疵,”皇帝勾唇輕笑:“眼尖的丫頭,小雀兒那日的疏漏應是被她瞧去了。”不過她故意把這張寫好的經文作廢,又是何意?

“主上,要撤回地字九和小雀兒嗎?”

皇帝搖首:“留著吧。她已起了戒心,再送人進去很難。”且這張被作廢的經文也已是在告訴他,她會對地字九和小雀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地字九和小雀兒……”

“一個月後,從暗衛中除名,”皇帝斂目,手指描繪著三行第六子——鬼,這深宮裡最不缺的就是“鬼”。

弓腰候在一邊的範德江抱緊懷裡的拂塵,皇上可真舍得,一個地字號位列九的女暗衛,一個天字號後備,說給就給了。看來日後見著寧誠伯府和燕家的人,他得更客氣點。

雨後,天變了味,沒了秋意,僅剩寒涼。

有了老夫人的應允,李桐兒就開始與李安馨一同學宮規禮儀。周氏消沉了兩日,又打起了精神厚著臉去求老

夫人為李安馨及笄禮尋一合適的女賓。她原是屬意燕景氏,隻那日試探了兩句,人家沒有應話,她也知情知趣。

於這事,老夫人倒是沒推拒,不過心中氣還未消,語氣淡淡地說:“請我做主,你那就沒有人選?”

“兒媳心寬,儘想著躲您後頭偷懶了。”

老夫人上下打量著周氏,輕哂一笑:“偷懶不怕,就怕太勤快逾越了規矩。”

心咯噔一下,周氏放在膝上的手收緊。見江嬤嬤端茶進屋,她立時起身走過去。

放手隻是暫時的,現最緊要的是攏住老夫人的心,接過茶跪下,茶杯舉過頭,周氏仰首說道:“兒媳知道錯了,也誠心悔過。下午兒媳就去找大嫂,將手裡的賬本核算清楚,把鑰匙交還,還請母親再疼兒媳一回。”

進退有度,一直是她最欣賞周氏的點。老夫人垂目看著這張臉,猶記得當初周氏才嫁入寧誠伯府時的拘束以及小心翼翼,想想也不少年了。這人見多了富貴是會變,以前她沒發現,隻能說是周氏藏得深。

至於為何現在露了出來,大概是有了新的指望。深歎一聲,老夫人到底是接過了茶:“你若真有心悔過,那以後就不要再犯。”

錢氏再上不得台麵,也是寧誠伯府明媒正娶迎回來的宗婦,還容不得她輕賤。

周氏低下僵硬的脖頸:“是。”

“起來吧,”老夫人喝了茶:“沒旁的事就先回去整理賬本,我累了。”有些事經不住回過頭來想,這越想越是覺得自己當初是被迷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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