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皇後啊!那是捅了天的大罪。
她不能讓皇帝去動薑堰蘇氏,削弱榮親王勢力。榮親王和賢親王的平衡不能打破,不然沒人牽製賢親王,她就算殺了皇帝,也是一點機會也沒。
“皇上駕到……”
太後睜開眼睛,掩去眸底的銳利,抬手撥開井嬤嬤
,坐直身子。
進入殿內,皇帝如往常一般神色淡然,上前拱手:“太後安,”不待太後吱聲,他就放下了手,見主位被占,也無心再找地坐,將雙手背到身後直白問道,“您找朕來,可是有事?”
早就習慣了他這般,太後也沒覺刺眼:“蘇昭容的事,你打算怎麼收場?”
皇帝彎唇輕嗤一笑:“您不提,朕差點忘了,”抬手拱禮,“兒臣謝謝您將那毒婦送進兒臣的後宮,”沒有蘇氏這一出,他還要費心思琢磨如何拔去薑堰蘇氏在朝中的勢力,“母後為兒臣計長遠,兒臣銘感五內。”
心都被氣得抽疼,太後勉力維持著麵上的平和,婉婉說道:“也是哀家識人不清。”
“這知人知麵不知心,怎麼能怪太後?”皇帝語重心長地道:“況且人心易變,此一時彼一時,蘇氏會有今天全是自作孽,”挑唇落寞一笑,“與您無關,您無需太過自責。”
太後看著這個長在坤寧宮的先帝皇六子,神情鄭重地說:“皇帝,蘇氏的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果然是為這,皇帝微斂鳳目,回視太後,品著她眼底的虛,堅定地搖頭:“後宮妃嬪都看著呢,坤寧宮的宮人也在場,朕若是掩下蘇氏清音刺殺皇後之罪,就是藐視《大靖律法》,不堪為帝。再者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母後要皇後如何立足?”
“蘇氏刺殺皇後,難道皇後就沒有一點錯?”太後厲聲斥道:“皇帝,你娶的這位主太咄咄逼人了,”起身下榻手指上午懿貴太妃所在的位置,“今兒在慈寧宮,當著哀家的麵,她就敢訓責你的生母,簡直就是目無尊長。”
皇帝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話不能說半截,”回頭看向壓不住怒氣的老婦,“太後怎麼不言明太妃說了什麼?皇後總不會無緣無故訓責太妃。”
“那是你的生母,”太後大睜雙目瞪著皇帝,貌似不敢置信皇帝會如此冷情冷性說出這般話。
“朕沒忘,”皇帝彎唇笑之,絲毫不在意太後的怒氣:“倒是您做了二十七年的皇後,十一年的太後,竟把祖宗規製給忘了,分不清尊卑。”
隻要懿貴太妃一日不是太後,即便是他生母,他的皇後也為尊
。現今活在這世上可堪“母儀天下”的唯兩人,不過很快就隻有一人了。
“你這是在傷你母妃的心,”太後很不高興,皇帝太愛重李氏了。
皇帝蹙眉抿唇,狀作思慮左右兩難樣:“要皇後尊懿貴太妃,朕是千萬個願意的,隻是宗室那裡,就得麻煩您親上書了。承恩侯府無功無……”
“不要說了,”太後右手緊捂心頭,胸腔起伏劇烈。想朱氏與她平起平坐,是絕無可能,她不允。
看她氣喘成這樣,皇帝閉上了嘴,他還真怕她死了。畢竟一旦她死了,有些事情就成了死無對證,那他豈不是白白供了她這麼多年?
緩過了氣,太後不再接著剛剛的話說:“你真的要動薑堰蘇氏?”
皇帝嗤鼻一笑:“要朕提醒您一句嗎?”
太後無視皇帝的警告,繼續說:“你根基未穩,就急著動幾百年的大氏族……”
“後宮不得乾政,”皇帝不欲聽她廢話,直接打斷冷言道:“前朝之事如何,朕自有決斷,還望太後有空把《靖宗訓》請出來好好研讀,彆年歲老了,什麼宗訓都敢忘。”
傍晚,燕茂霖下值後匆匆回了府就入了書房。燕景氏聞訊置備了晚膳,讓周嬤嬤拎著,去了前院。
“老爺,妾身帶了晚膳,您用一些再忙。”
埋首坐在書案後的燕茂霖,手裡拿著厚厚的一本律案,快速地翻著:“先放下,宮裡出事了。”
燕景氏心一緊,兩步到了書案前:“是皇後嗎,元元怎麼了,是不是太後?”
“皇後安然,”燕茂霖驀然停下翻頁,雙目定在紙上快速閱覽:“出自薑堰蘇氏旁支的蘇昭容殺害宮女,以血養花,被皇後發現了。罪證確鑿,她恨極竟當著皇上和眾妃嬪的麵刺殺皇後。”
用了足足五息,燕氏還回過味來,垂目去看丈夫手裡的書:“您知道這事,可是皇帝已經將蘇氏下了詔獄?”
“蘇氏是後妃,怎能下詔獄?”看完太宗時期的先例,燕茂霖便笑了,他明白聖意了:“皇帝已將她賜死。”
“賜死?”燕景氏瞠目,惱道:“就這麼輕輕放過?”
燕茂霖搖頭,抬手示意她坐:“稍安勿躁,你忘了蘇氏是當眾刺殺皇後,她活著還是死了,已經沒
那麼重要了。除卻皇上,滿宮妃嬪都有目睹,這是無從抵賴的大罪。”
是她亂了心智,燕景氏舔了舔唇:“那您是怎麼知道內宮事的?”
將手裡的律案遞給妻子,燕茂霖也不瞞她:“下午散值前一刻,禦前的人將蘇氏的供狀和宮人的供詞送去了大理寺和都察院。大理寺卿狄聞透給我的。”
細讀這則先例,燕景氏了悟了,抬眼看向丈夫:“皇帝是要將刺殺皇後的事鬨出聲?”太宗時期,一寵妃因被皇後無意弄傷臉,毀了傾城之貌,憤而拔簪欲殺皇後。
後因皇後愧疚,且太宗和太後不欲伸張,隻是將寵妃打入冷宮,並未罪及其家人。
燕茂霖點首:“隻有將蘇氏刺殺皇後之事推到百官前,摁在《大靖律法》上論斷,皇上才可名正言順地拔除薑堰蘇氏在朝中的勢力,斬榮親王臂膀。”
薑堰蘇氏屁股坐歪了,怪不得皇帝要除之。燕景氏合上律案:“明日早朝,您這個嫡親舅舅可彆避嫌。”
“那是不能,”燕茂霖眼中厲色一閃而過:“下值時,我路遇曹魏,隨口說了一句最近得將四方城門盯緊點,以防有賊往外逃。”
曹魏是皇帝提上來的禁衛副手,燕景氏麵上有了笑意:“蘇慶和大概是做夢也想不到薑堰蘇氏會毀於一後妃手裡。”
翌日早朝,六王一個不少,時有抱病不來的奉安國公陳弦也在列,鎮國公唐嵕、世子唐逸幽均神色肅穆。已有聽著音的官員,個個心情複雜。
慧餘方丈說寧誠伯府三姑娘命格貴重,非一般人可承得住。皇上不怕死娶了,還真是旺極。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跪拜。
落座龍椅,皇帝目光自六王身上掠過:“眾卿家平身。”
“謝皇上。”
不等百官起立,工部尚書蘇慶和就出言請罪:“皇上,蘇氏清音刺殺皇後,罪該萬死不容恕,”痛哭流涕磕下頭去,“其雖非出自薑堰蘇氏,但同屬一宗,薑堰蘇氏難以推責,臣誠請皇上罪責。”
“皇上,蘇氏清音與薑堰蘇氏雖同屬一宗,但卻早已出了五服,臣以為罪妃蘇氏不教與薑堰蘇氏並無大乾係。”
燕茂霖正欲出列,不想奉安國公比他快了
一步。
“皇上,罪妃蘇氏並未與家族門楣割裂,且為宮妃多年,有惠及氏族。刺殺皇後乃是誅滅九族的大罪,父族在列,薑堰蘇氏作父族,豈能無責?”
聽著這義正詞嚴的陳述,鎮國公唐嵕撇了撇嘴,到底是在皇上那過了明路了,陳弦說得就好像他們家沒刺殺過皇後一般?
跨步出列,他也得上:“皇上,罪妃蘇氏濫殺無辜,以血養花,何等凶殘?皇後乃是後宮之主,身負管束後宮之責,查明真相還無辜被殺的宮人公道,不負國母之名,慈愛天下,”跪地叩首,“還請皇上也給皇後一個公道。”
燕茂霖、唐逸幽、狄聞等立時紛紛出列大聲附和:“請皇上給天下萬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