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要急,”守在一旁的九娘見主子盯著那紫煙海東珠出神,不禁笑道:“聽說七少爺要來,小雀兒自發去了小廚房看著。”也不知這兩怎麼結下的仇?
李安好輕笑出聲:“怪本宮,”若不是她支使,小雀兒也不會在意宏哥兒那張饞嘴。
“來了來了,”寶桃進殿回稟:“馮大海抱著七少爺,領著老夫人和舅家大夫人到咱們宮門外了。”
聞言,李安好站起身。
駐足在坤寧宮宮門外,老夫人拉著下地的宏哥兒,靜候著。
燕景氏這心裡不太好受,雙目濕潤。旁的姑娘嫁出去,還有回門。在婆家受了委屈,娘家能打上門去。可她家元元嫁的是帝王,能靠的就隻有自己。
“兩位夫人,皇後娘娘請你們進殿。”
“多謝公公,”老夫人示意跟著來的江嬤嬤打賞。為著今日進宮,江嬤嬤早前還特地去賬房兌了不少碎銀,掏出一隻小荷包:“請公公喝茶。”
馮大海哪敢接連忙推拒,出言催促打岔:“您三位趕緊進去,皇後娘娘早等著了。”
實在是不收,老夫人也無法,不過心裡頭卻是踏實了不少。宮人規矩,這說明皇上敬重皇後。進了殿,行大禮。
“臣妾(小子)叩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快起來,”李安好快步上前親自去攙扶,一手握著一位,眼中閃著晶瑩看著祖母和舅母。
她不想家,就是惦記著疼她的這些人。
宏哥兒站起身就仰著圓腦袋,看這打扮比他母親不知貴氣多少的姐姐,麵上露了疑惑。祖母說是來見三姐姐,可三姐姐……這姐姐長的是挺像他三姐姐的,聲音聽著也是,可又覺有些不太對,試著喚道:“三姐姐?”
嫩嫩的童音打破了含淚相顧無言的氣氛,李安好噗嗤笑出了聲,放開祖母和舅母的手,抽了帕子摁了摁眼角,後將帕子給了候在一旁的寶喬,右手落在宏哥兒的小腦袋上:“才一個月沒見,宏哥兒就認不出三姐姐了?”
“認得認得。”
她一低頭,宏哥兒就確定了,這就
是他三姐姐,聽著話急得跳腳:“宏哥沒忘記三姐姐,今天就是來接你回家。”
“胡咧咧什麼?”老夫人眼淚還沒拭乾淨,便聽著這麼句話,立時出聲糾正:“這裡就是你三姐姐的家。”有些後悔帶著一口無遮攔的稚童入深宮地界了,剛那話要是被有心人傳出去,不定會給安好招來什麼麻煩?
宏哥兒依到三姐姐腿邊:“汀雪苑也是三姐姐的家。”隻是現在汀雪苑被祖母封了,種上了九株梧桐。
“對,”李安好笑著附和:“汀雪苑也是我的家,”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抬首安撫祖母,“不礙的,咱們宏哥兒又沒說錯,”帶著她們去往後殿,“我讓寶鵲做了你們愛吃的,你們也彆急著回去,中午就在宮裡用膳。”
見人瘦了一點,但氣色不錯,燕景氏也放心了,笑著打趣道:“臣妾可是空著腹來的,就想著到娘娘宮裡沾沾光。”
“那您今兒可得敞開肚子吃,品品寶鵲的手藝比得比不得沈嬤嬤?”
把兩顆紫煙海東珠塞到宏哥兒手裡,讓馮大海領著他在殿裡玩,李安好請祖母和舅母坐。
老夫人見在後殿裡伺候的宮人都是孫女兒從娘家帶出的,便壓著聲問道:“臣妾瞧您清減了些,可是因天熱沒胃口?”
這苦夏的毛病,舒安也有,母女真是像了個夠夠。若是隨了爹,那一年四季是吃嘛嘛香。隻想想又覺不能,她爹腦子不好。
胃口很好,就是皇上太折騰。李安好隻當自己是苦夏:“祖母放心,沒幾天就立秋了,”見宏哥兒在跟馮大海顯擺紫煙海東珠,便問道,“這回母親怎麼沒跟著一起來?”
“大概是知道自個不討你喜,”說著老夫人不禁笑了,看著皇後:“臣妾再教幾年,您跟她講的那些理,她也都記在心裡,現在倒是不糊塗了。”
還學不乖,那就是真傻了。燕景氏不喜錢氏,但錢氏這樣的身份給寧誠伯為繼室是舒安求的,她便多包容一些:“拎得清好,這樣過兩年,您也跟著輕省。”
“我扒著兩眼盼著呢。”
三人又拉了一回家常,李安好就把話引到了廢妃蘇氏之事上:“舅母幫我帶句話給大舅,多謝他為我出頭。”
燕景氏笑著搖了搖
頭,與寧誠伯老夫人對視一眼,複又望向皇後:“他是你親舅舅,你父領旨遠赴平中省未歸,他在朝若不出聲,豈不是讓滿朝文武以為皇後娘家無人?”
“是這個理,”在外聽說宮妃刺殺皇後,她被驚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好在皇後無事,不然她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拉薑堰蘇氏全族陪葬。
李安好莞爾,她這一進宮,燕家和寧誠伯府就分不開了。母族與父族皆在九族之列,這也是她當初阻止李桐兒、李安馨入宮的原因。
“那日你舅舅得了消息,回府裡就一頭栽進了書房,翻查律案,”燕景氏是從心底仰慕自己的夫君:“查到太宗時期,寵妃吳氏拔簪欲殺皇後那樁案子……”
舅母不提,她還真沒想到。實在是太宗時期太過久遠,那事又被掩著沒鬨大,現除了律案,應少有人會記得。
“說是文景皇後愧疚,太宗與太後又不欲伸張,所以就隻罪責了吳氏,”燕景氏想,文景皇後無意毀去吳氏容貌,這“無意”又有幾分是真?
有心提這一出,就是想告訴元元,再得寵的妃子也越不過嫡。隻要皇帝不動真情,失了心智生滅嫡之意,就容她。
李安好怎會聽不出舅母的話中意,不過引她入勝叫她疑慮的是另外一點:“那寵妃吳氏什麼出身?”竟能讓太宗與太後不欲伸張,還留吳氏活著?
“這個……”
燕景氏沒太留意,律案上也沒寫明。
“這個老身倒是知道,”老夫人看向皇後:“此事你祖父還與我說過,太宗寵妃吳氏是出自薌城吳氏,經選秀進的宮。”
“薌城吳氏?”李安好蹙眉深思,隔了五六息才想起:“我記得齊國將軍府四太太娘家也姓吳。”
“就是那個吳,”老夫人笑著道。
下午送走了老少三人,李安好就爬上了,拿了賬本又不禁想起那被打入冷宮的寵妃吳氏。
文景皇後愧疚,是真的愧疚,還是因太宗之情不得不愧疚?而太宗不欲伸張,是因對吳氏有情?太後呢,她是因為太宗嗎?
丟開賬本,李安好在想若是有一天自己也遇上這境況會如何?
皇帝來時,未讓太監唱報,進入內殿就見他的皇後盤坐在榻上發著呆,那雙晶亮的桃花
眼眨都不眨一下,抬手打住宮人行禮,悄悄走近俯身問道:“在想什麼呢?”
冷不丁地冒出一聲,李安好被嚇了一跳,扭頭嬌嗔地瞪了一眼皇帝,欲下榻行禮。
皇帝卻一屁股坐到榻邊攬著她,繼續追問道:“你在想什麼那麼出神?朕進來都沒發現,”聽地辛回稟說,他那五歲的小舅子下午離宮時,念念叨叨地想去乾正殿找他要回三姐姐。
手輕輕捏著她的麵頰,幾天沒見,肉好像長回來了一點。
被摁坐在榻上,李安好也就順著皇帝了,頭枕在他肩上,嗅著熟悉的味道看著男人,眼見他唇就要印上來,笑回道:“臣妾在想太宗和廢妃吳氏。”
原是這事,皇帝在她唇上嘬了一口:“彆想了,太宗之所以不嚴懲吳氏,並非是心裡有吳氏舍不得,而是因當時的齊國大將軍楊勤鍾,楊勤鍾夫人海氏的母親與吳氏的母親是一家……”
察覺攬著自己肩的手驀然收緊,李安好立時就知有什不對,看著皇帝小心問道:“您怎麼了?”
皇帝這會腦子裡在快速地理著其中的關係,聽到懷裡的妻子問話,他脫口道:“如果吳氏的母家手握兵權,還深得當政者的信任,在曆經誅九族的威嚇後,會如何?”
腦中畫麵定格在那日早朝楊朗奇怪的反應上,原還算好的心情瞬間入了寒冬。
李安好眨了眨眼睛,雙眉慢慢緊蹙,她明白皇帝在說什麼了:“臣妾記得齊國將軍府二爺楊朗與臣妾二舅同科,是那年的榜眼。入朝為官這麼多年,隻背了個好名,手無實權。”
楊家手握兵權,皇家是不可能再讓楊朗在文臣中得勢。皇帝緊抿薄唇,沉凝了許久才開口:“朕答應唐逸清,皇後會給陳氏元若一份添妝。”
“陳氏元若也算是皇上的表妹,皇上與臣妾以夫妻之名賜她頭抬嫁妝不是更好?”李安好清楚,皇上這是要給奉安國公府吃定心丸,籠絡鎮國公府。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地支持!!!!:,,,